第一章 情窦初开
深秋的午夜,大巴山被厚厚的云雾笼罩得叫下面的生灵连喘气都显得困难,还好被不停的雨柱不断地穿透似乎密闭的云雾而带来的氧气,给求生的他们带来了一丝丝的希望。他们指着天,对着地,大声地呼喊着:就算你叫我死,我都不会向你求饶的!除非你马上把我给灭了……
雨不停的下,山上的洪水沿着通往大巴村的羊肠小道急速下泄着。将要临盆的秋红拖着笨重的身子喘着粗气借着连连的闪电光艰难的往村子里赶,肚子里的小家伙也急不可耐的往外顶,好像要告诉苍天:你纵然发威,但休想叫我消失,我要存在下去,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不知过了多久,那熟悉的狗吠声已经传入了秋红的耳膜,模糊中的秋红一下子就意识到:到了,我终于回家了。
正在睡梦中的秋红的父母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母亲李岚推了推睡在身边的丈夫赵正中说:“他爹,三更半夜的有人叫门,不知村里发生啥事了?快起来看看,快。”历来反映敏捷的赵正中电一样的跳了起来,迅速的披上外衣,习惯地一把抓起挂在墙上的火药枪,冲向门口。焦急的大声问道:“谁呀?有啥事?”“阿爸,是我呀,红红……。”秋红十分吃力的应了一声后就瘫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了……
二十多年前,秋红的父亲赵正中在县城还没有读完高中就回到了大巴村了。其因是那年县里特别的关心边远山区的教育,计划在大巴村特招一名高中生,待高中毕业后回村任教。由于当时村里还没有开设初中班,不得不只能从复试班高年级学生中挑选一个作为保送生直接上高中。一天,县一中的陈老师和村支书一起来到了这个破旧不堪的村小学,叫复式班高年级学生集中面试。当时的赵正中在班里是一个个子高高,浓眉大眼,鼻梁挺拔,面色红润的小子,与其他的同学相比他就像鹤立鸡群一样比较显眼。因此,陈老师就直奔到他的面前,简单的问了他几个问题后,一口咬定就是他了。事就这么的简单,赵正中就成了大巴村的第一个高中生了。这一喜讯使这有五十多户人家的已经不知沉寂了多少年的小山村很快就炸开锅了,村民们奔走相告,就像是过大年一样。
赵正中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快回家告诉自己的爹娘。于是,他气喘吁吁的跑回了家中,“娘,阿爹……”赵正中大声的喊。他母亲放下手中的活儿,急忙从里屋走了出来,忙问道:“中儿,怎么了?”腿部残疾的父亲也拄起手拐,很快的走到了院子,“中儿?”父亲也问道。“我要到县城上高中了。”赵正中高兴的回答着。父母亲感到很是诧异,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后异口同声的问“啥?你说啥子呢?”赵正中喘着气的把今天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的父母。听到这一消息的父母既高兴又为难,高兴的自然不用说,赵家祖宗三代还没有出过一个高中生呢,这是件光宗耀祖的事啊。至于为难的事嘛,那真的叫他的父母够头疼的。这一点呢,在他的父母心里一直都深深的埋藏着,他们都生怕哪一天被儿子知道自家过着的拮据窘迫生活后,使他在别人面前失去他们这个年龄段孩子应有的自信。为此,他们把家里好吃的都留给了儿子赵正中,他们自己呢往往就是藏着掖着的随便打发着自己了事。可今天该怎么告诉他呢?这着实难死他们了。
自从赵正中的父亲上山狩猎摔成残疾以后,全家人的生活就靠他母亲一人支撑着,他的母亲为了把这个家支撑下去,平时都早出晚归,省吃俭用,苦心经营着山里的几亩山地和家里的几头牲畜。这还不算什么苦,最苦的是,到了晚上还得不到一个女人渴望得到的东西,因为属于她的那东西也不怎么灵光了,所以,不到四十岁的她,额头上已经飘着几丝银发,脸上已经落满了沧桑。
赵正中看到父母脸上那么即易消失的笑容,留下来的反而是令人看到后隐隐作痛的愁容时,他的心开始忐忑不安了起来。这时,他似乎看出了父母刻意要在他面前掩饰而又无法掩饰得住的隐忧,于是,他稍加思索以后就跟父母说道:“阿爹,娘,我知道到县城读书需要很多的钱。我爹又长期生病,我们家里又不宽裕,何况我也真的不愿意离开你们,我想还是算了吧,我愿意守着爹娘过一辈子,哪儿也不想去了。”他的父母亲看到儿子一下子就这么懂事,又想想这么寒酸的家,觉得实在对不住儿子。母亲强忍着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象涌泉一样的往外流着。父亲受伤以后就一直少言寡语的,这个时候他只有蹲在一旁,低下了头,在那里接连的叹着气,脸上还不时浮现出自责、无助的阴云。他偶尔抬起头看了一眼儿子,但只是无奈的摇着自己的头,还是缄口不语的。母亲走过来拉着儿子赵正中的手,说:“傻儿子,孩子长大了都要往外面奔的,留在家的孩子有啥出息啊!我们家虽然穷一点,但还是会有法子的,你就放心的去吧,家里有我和你爹呢”。赵正中说“可是……”
窗外黑糊糊的,伸手不见五指,敲打着树叶的雨点声时而急时而缓的,尾随着雨声而来的阵阵秋风时而强时而弱的穿过裱不严实的缝隙不时的钻进屋里,给躺在床上没有一丝睡意的正中父母带来了阵阵寒意。赵正中的父亲终于开口了,说:“他娘,听说李岚她爹前几天刚卖了几只羊,明天你去他家向他借一点吧,不够的话,把我们家的几只羊和几只鸡全卖了。我们只有先保中儿上学,以后家里的事只有走一步瞧一步了。”赵正中的母亲说:“在我们村里,李岚家的经济条件好一些,但她爹势利得很。你看呀,你受伤以前他天天围着你进进出出的,你受伤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的影子了。明天向他借钱,不晓得他肯不肯借我们。”“明天你就去试试吧,或许他不像你想象的那样。”赵正中的父亲说。赵正中的母亲说:“那我就去试试吧,不得的话又再说,我们睡吧。”他们都不再说话了,可他们的眼睛还在黑夜中睁着……
此时的赵正中也在床上翻来翻去的,怎么也无法入睡。一会儿他想象着县城一中的模样,一会他又想需要带的东西,叫他更想的是邻家那个小妹“岚子”。岚子的模样从来就不象山里的娃,她白白的皮肤,黑黑的眼睛,端庄的脸庞,高挑的身材,说话的声音轻柔可人。也正因为这,岚子早已成了赵正中仰慕已久的“心肝妹”了,这也就成了他对大巴村恋恋不舍的主要原因。这不难理解,人活在这个世上本来就已经很奇怪了,他们与其它生物不同的可能是除了满足自己的本能欲望以外,人活着更多的可能就是为别人而活的,如果是孑然一身的话,那结果就可想而知了。人嘛,他只要是在活,不管他选择啥样的活法?也就不可能是一个人简单的存在着,于是,在这个世上就一直演绎着人生爱、恨、情、仇的种种冲突,这冲突或许就是人生的王道,谁都不可避免得掉。只不过当“爱”和“情”占了上风的时候,你周围的这些人就是你幸福生活的催化剂,你哪怕穷苦潦倒,还是……他们都一样会给你带来满足。唯一这一点是用金钱和地位无法衡量的,唯一这一点也是上帝对人最公平的地方,不然那些失意的人、穷困的人早就该死光了。
赵正中和岚子说来也算有缘,多少年前的一天,岚子在赵正中家前面的山地里打猪草,突然感觉小腿部扎疼了一下,然后看见一条小青蛇从草篮子底下跑了。看着血淋淋的伤口,岚子吓得大哭了起来……此时正好路过的赵正中看见了岚子,就飞也似地跑了过去,“岚子,咋过了?你咋过了呀?”赵正中焦急的问道。岚子哭着鼻子说:“正中哥,我,我被蛇咬了,可,可咋过办呀。”赵正中说:“岚子,它咬在哪点呀,快,快,叫我看看。”岚子用手指了指脚上的伤口。赵正中急忙从腰间抽出那根用布条做成的裤带,紧紧的捆住了岚子那只脚上伤口的上方,没有一点犹豫就低下了头用自己的嘴把她脚上伤口里面的“毒液”一口一口的吸了出来,然后迅速背起岚子,往村子里那个治蛇伤的赵老伯家跑……
从那时起,岚子就对赵正中特别的好,只要家里有好吃的,总是带着一点到学校给他的正中哥吃。慢慢的长大以后,岚子每天都渴望能见着正中哥,可一见面她脸上又泛起红晕,表情羞涩的低下了头。此时的正中哥更是在她的面前语无伦次,不知说什么好,嘴里总是支支吾吾的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可他们两个人都相互倾心着,就是谁都不想先把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给捅破,只是他俩都同样感觉到自己的心已经有了依托,从此,不再愿自己的心灵自由的随意放飞了……
一大早,赵正中的母亲就来到岚子家,正在扫着院子的岚子看见赵正中的母亲来后就说:“姨,您有事吗?”赵正中的母亲反问道:“你爹娘在吗?”“在,在,他们都在呢。”岚子回答。这时岚子的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说:“她姨,有啥事?”“实在开不出口,中儿要去城里读书,钱不够一点,来你家借借,不晓得行不?”赵正中的母亲说。岚子母亲又说:“不瞒你说,前几天她爹刚卖了几只羊,她爹要在街子天去买架收音机,还好,还好,他还没有去买呢,你就先用着吧。”赵正中的母亲没想到这很为难的事会这么顺当,她阴沉的脸顿时晴开了,高兴的说:“那太谢谢了,太谢谢了。”岚子的母亲随即转身就走进里屋,来到了岚子父亲的床前,推了推还没睡醒的丈夫。惊醒后的他很不高兴的说:“你干啥子嘛?正在做的好梦都被你搅黄了,去、去、做你的事去”。岚子的母亲以商量的口吻对他说:“她爹,正中娘来向我们借钱,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你能不能起来借给他们点。”“你这个人啊,你咋过就答应人家了呢?他们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晓得,你就不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吗?你出去给她说,就说我病了,等着用钱去看病,无法帮他们了。”岚子的父亲抱怨的说。“她爹,做人要讲点良心,以前我们家穷的时候,正中他爹经常给我们粮食,还给我们常送来些‘野味’什么的,他还组织村里人帮我们家修建房子,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岚子的母亲说。“明天我就去城里买收音机,你就把她打发走吧。”岚子的父亲说。岚子的母亲带着满脸的沮丧走出了屋,坐在那儿直叹气!岚子看到后急了,她快步的走进了里屋,几乎是吼着的对父亲说:“以前人家一直帮助我们,正中哥还救过我的命,现在人家遇到困难,我们就不能帮帮他们吗?你要是不帮,那可以呀,把我和我娘的那份拿给我姨。”岚子说完就生气的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赵正中的母亲听见后,她心里又开始慌张了起来,表情很是尴尬,忙说:“他姨,岚子,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我去想想其它法子吧。”她说完转身就朝大门口走去。就在这个时候,岚子的父亲好像忽然醒悟了一般,他快步的追了出来,说:“她姨,她姨,你等等,还有这点,你拿去吧。”
赵正中母亲说:“你看,这多羞人哪,还是算了吧”。岚子说:“姨,快拿着,快拿着。”赵正中的母亲看了一眼在中间很是为难的岚子,也只好从她父亲手中接过了钱,并说:“你们放心好了,我会尽快还上的。”她转身走出去了。
几天后,赵正中的父母把家里仅有的几只羊和几只鸡全卖了,终于很艰难的筹够了赵正中上学的第一笔学费。
赵正中去县城上学的那天,村里的男女老少几乎不约而同的聚集在村口,可不管场面多么嘈杂、喧闹,赵正中还是魂不守舍的在那里东张西望着,总想在那么多人中发现岚子的影子,但直到要走的时候了也还是没有见着她。此时,正中失望透了,热闹的气氛也温暖不了他那已经凉透了的心,他低着头再也不吭声了。而站在他身旁的母亲却早已哭成泪人了,他的父亲却依然站在那山坡坡上远远的朝他张望着,他父亲的眼睑已经干涩了,他的表情已经凝固了,他身上唯一还在动弹的只留下他手中的那根拐杖,只见他不停地往地上使劲的戳……
母亲走过来拉着赵正中的手说:“中儿,你放心的走好了,要好好的读书,不要对不住咱村里的人啊。爹娘想你呢。”赵正中说:“娘,中儿也想你们呢,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啊。”说完赵正中就背起了行李,挥着手向村民们告别后,一个人走上了那崎岖的山间小路……
大巴山的大巴村自古就坐落在这大山深处,如果它没有通往外界的那杳杳山道的话,它就是一个绝对封闭的小社会。这里很少有外面的人来打搅,这里的人也很少走到外面去,他们就借着本能一代一代在这似乎将要被世人遗忘的山旮旮里顽强的繁衍生息着。他们有他们的苦,但更多的也有他们的乐,因为他们之间没有了比较也就不会有更多的欲望了。
在这小山村出生长大的赵正中当然也是第一次离开这里到外面去读书的人了。难怪他一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那些他从来就没有感受过的什么恐惧呀、孤独呀、还有思念和无助呀,全都向他袭了过来,他感到快要窒息了。他想这书有啥子好读的呢,还是回村子里好,于是,他就毫不犹豫的调头往回走了。“正中哥,正中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等你呢。”岚子在前面大声的喊道。正中朝着喊声的方向望了过去,就隐隐约约看见远处站着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向他招着手,他放快脚步迎了上去,这时他的视线越来越清晰了,那个人优美的体态、飘逸的长发、靓丽的装束在那满坡绿油油的小树映衬下,就宛如仙女下凡。他定睛看了看,惊奇的说:“岚子,是岚子啊。”赵正中一下子来了劲头,他大声的喊着,奋力的跑了过去。“哥、正中哥”岚子一面喊着一面快步的朝他跑了过来。他们之间那长久的相思、相念、相爱、相怜一下子就“井喷”了,他俩很自然的紧紧相拥在了一起,激动的泪水像山泉一样涌了出来,再也止不住了。赵正中说:“岚子,我的好岚子,我想你,我喜欢你,你晓得不?”岚子也激动的说:“正中哥,我也好想你,想……”这时岚子的身子已慢慢的瘫软了下来,赵正中的脑子也顿时一片空白,不知不觉中正中和岚子就一起倒在了那绿茵茵的小树丛中……
远远的望去,秋天里的大巴村就像一幅色彩斑斓的乡村山水图。红红的枫叶就象漂浮在那群山中的丹霞,随着秋风而不停的上下舞动;散落在山间的黑顶屋就象是生长在那密林底下的野蘑菇,在阳光照耀下更显得错落有致,轮郭分明;层层的梯田就象一条条玉带环绕在山腰,里面的庄稼呈现出来的不同色彩就象镶嵌在那玉带上的宝石一样显得光怪陆离,色彩纷呈;如果没有村子上空那自由自在飘散着的袅袅炊烟,还有那时不时传出来的鸡鸣狗吠声,真的没有人会知道这里还是个繁衍生灵的地方呢。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没有了更多的追求,当然也就没有了更多的冲突,他们之间更多的只是平和、安祥与恬静……若不是赵正中到城里读书的事率先开启了正中父母和岚子的欲望之门,他们的生活就会自然而永远的平静下去。
由于赵正中家里本来就没有什么稳定的经济来源,为此,正中的学费必须得每月每月的筹措给他。这对于等着钱来花的人来说,日子过得也太快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好像一眨眼的功夫,这叫赵正中的父母和岚子每天都急得象那热锅上的蚂蚁,毫无目的的到处乱窜着,到头来却还是一点收获都得不到。岚子对赵正中家的状况了如指掌,于是,她拿着自己多年攒下的“私房钱”跑到了赵正中家,对赵正中的母亲说:“姨,正中哥读书需要很多钱,我心里也很是着急啊,刚好,刚好,今早从我的枕头底下翻出了十多块钱,就寄给正中哥用吧。”正在急头上的正中母亲像如获珍宝一样的高兴,可又觉得不好意思,就对岚子说:“孩子,你们家帮我们够多的了,我们不能再要你的钱了。你大姑娘家的,留着以后嫁人的时候用吧,我替正中谢你了。”岚子说:“姨,正中哥对我那么好,况且我……,不说了,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快拿着。但千万不要告诉我爹娘啊。”她把赵正中母亲的手拉了过来,把钱按在她的手掌心就跑出去了。岚子的这点钱虽能暂解燃眉之急,但以后又咋办呢?赵正中的父母还是发着愁。他们在走头无路的情况下,赵正中的母亲突然萌生出了一个想法,这天夜里,久久不能入睡的她,急不可耐的对自己丈夫说:“他爹,实在没法子了,我想,我俩只有到大普子地,偷偷地烧炭卖,你看行不?”赵正中的父亲想了想后说:“你咋就想到了这个法子呢,我看呀,行是行,但问题是现在政策不允许啊,而且大普子地又离家那么远,到那林地里生活,你吃得消不?”赵正中的母亲说:“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只有走一步瞧一步了,你说呢?”赵正中的父亲想,现在唯一的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了,如果不这样的话,那最多下个月中儿就只有回家了,那可咋办呢?管他妈的,老子只有豁出去了,就坚定的说:“他娘,我看也只有这么办了,那就趁着天黑,我们收拾东西走吧。”于是,两个人就迅速地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带着家里仅有的一点粮油,牵着家里的驮马就上山去了。
他们上山后就顾不得路途的劳累,迅速的干开了。残疾的父亲坐在地上,用镐子拼命地筑着炭窑。母亲在窑的周围选择性的伐倒栗树,为几天后的启窑作准备。白天他们不停的劳作,晚上他们就卷缩在用树枝搭建的小屋里,用相互的体温来抵御晚风带来的寒冷。经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几炉窑炭终就烧成了。
每逢小镇上的赶圩天,赵正中的母亲就用驮马驮着烧炭,走上二十多里地,到小镇上去卖烧炭。虽然只有几块钱的收入,但顺便能给儿子寄去,这可使赵正中母亲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在回山的路上,她忍不住的哼起了那对她来说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的情歌:
山旮旮里的阿哥哎
见着了你想见的那个她
追着了你想追的那个她
可她却总是影子诱走你的魂
摸不着,吃不成,叫你那个心里空拉拉
山旮旮里的阿哥哎
你不想见的见你啦
你不想追的追你啦
可她却是你身旁的香饽饽
摸也得,吃也得,她愿暖你那个心窝窝
天边的晚霞红彤彤的,金灿灿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森林星星点点的洒落在大地上,使低矮的草木丛已勃发出了无限生机。秋兰的芳香伴随着那徐徐清风扑鼻而来,给赵正中的母亲带来了无以言表的奇妙感觉,她的脸变得粉扑扑的,她挺挺的胸脯时起时伏的,唤醒了一个女人已经沉睡了许久的渴望。她不自觉地放快了脚步,想快快回到自己男人的身旁……
岚子习惯于每天有事无事都要去赵正中家看看,但总见大门紧锁。她一开始还以为他们走亲戚去了,顺便去借点钱什么的,虽然很是失落,但没有把它放到心里去。可十天半月过去了,还是不见着他们的踪影,她开始按耐不住了,急忙跑回家告诉自己的父母,说:“爹,娘,正中哥的爹娘不见了,不知道他们去哪儿啦?真急人。”岚子眼泪花都出来了。“岚子,别急!别急!我们到村子里问问瞧,看看有人见着他们没有。我看,应该没事的。”岚子的母亲看见女儿急成这个样子,以宽慰的口吻说道。父亲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就阴阳怪气的说:“他们又不是你的亲戚,你干操心搞啥子嘛?”听父亲这么一说,岚子开始生气了,她很不高兴的说:“正中哥就象我的亲大哥一样,他爹娘也就是我的爹娘,您不帮就算了,还说这样的风凉话,您还是我爹吗?”她父亲气愤的说:“咋就生出了你这个不懂规矩的东西,老子打死你。”气得快冒烟的父亲一转身,顺手在柴堆里抽出一根柴就打了过去,母亲一刹那间上前挡住了岚子,那根柴就狠狠地打在了岚子母亲的小腿上,她母亲哇的一声就瘫倒在地上。岚子大声哭喊着:“娘,娘,您咋过了?”她父亲也一面俯下身子一面喊着:“她娘,她娘……”“快去叫你老伯,顺便带些中草药回来。”父亲表情很难堪的对岚子说。岚子应声就飞快的跑出去了。
一会儿的功夫,岚子领着老伯一起回来了,见着岚子母亲十分痛苦的样子,老伯非常气愤的指着岚子的父亲说:“你,你,怎么也敢打婆娘了”岚子的父亲低下了头,说:“哥,我,我……”她父亲想不起在大哥面前怎么来打圆场,一时让他难以启齿。等老伯把岚子母亲的伤口包扎完,扶着她躺到床上后,岚子她父亲才跟老伯说清了事情的原委。他们一提到赵正中的父母,老伯的脸色突然就阴沉了下来,他连声的叹气后说:“唉!我们山里的娃子命苦啊!想不到连读点书都这么难,这叫我们这些山里人咋过撑得下去啊。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哦,街子天我去镇上卖药,看见正中娘的头发乱渣渣的,衣服脏兮兮的,她牵着一匹马在那里卖烧炭呢。唉,从前村里水灵灵的大美人,还不到四十就变成了这样子,我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后来我就悄悄的绕开了……”“”“老伯,您真的看清是她了吗?”岚子急切的问。“看清了,就是她呀。”老伯回答。岚子想了想后说:“啊,我晓得了,他们一定是到大普子地烧炭去了。”岚子转过头来又对躺在床上的母亲说:“明天我上山去看看他们,您就在家好好的养病吧。”岚子的母亲说:“好闺女,你就抓两只鸡给他们,顺便带给他们一点粮,但路上要小心啊。”岚子说:“娘,您放心好啦,没啥子事的。”在一旁坐着的父亲心里很不舒服,但当着大哥的面不好意思说,只好忍气吞声了。
天刚蒙蒙亮,岚子就背着弟弟顺子为她准备好的一背篓东西出发了。一会儿,山顶上腾空跳起的红日照得她那白净的脸庞粉彤粉彤的,使她变得娇美如玉;林间的小鸟不时飞到她的面前,好象要与之相媲美;流淌的小溪叮咚叮咚的响个不停,它就像这大自然奏响的玄妙之音悠扬空谷;绿树随风摇曳着,还不时吐露出沁人心脾的淡淡的芳香。这美人和美景的对影交融,着实叫人陶醉……
这时岚子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赵正中的影子,他微笑着向她走来,然后牵着她向那小溪边走去,他俯下身子用双手捧起了一捧那清澈甘洌的泉水,慢慢的递到了她那微微蠕动着的嘴唇边。岚子深情的看着他,眼泪流下来了,一滴一滴的滴到了正中哥的手心里。正中哥依然朝她微笑着,还柔情的对她说:“我的岚子,我晓得你累了,渴了,你就喝吧。”岚子发疯似地把整张脸都埋到了他的手心里,尽情地喝着……
岚子还在微微的抽泣着,正中哥对她的轻言细语还在她的耳边萦绕着,此时这个正中哥已经充盈了她的整个世界。她满脑子就浮现出正中哥对她的好,对她的爱,对她说的每一句话。是啊,几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我的正中哥现在在哪里,他会好吗?他会像我想他一样的想我吗?这一幕幕给她带来一丝丝甜蜜的同时,还给她带来了一丝丝的苦涩。岚子再也控制不住了,她放声大哭了起来,她对着大山喊:“正中哥,你在哪?岚子想你啊,你回来,你回来吧,你听见吗?”可惜的是,她只能听见大山那空灵而悠扬的回音,却没有她那个正中哥的回应,这怎不叫她失落、叫她伤心啊!
炭窑又出炭了,赵正中的父亲在窑子里把烧好的栗炭一一的传递给正中的母亲,这时,他们都几乎同时听到了来自大山的呼唤,俩个人本能的停下了手中的活,仔细的听着,听着。“岚子,岚子,是岚子……”他们也几乎是同时的反应。赵正中的母亲立即丢下手中的烧炭,一转身就往回跑……
远远望去,岚子站在那山崖上面,她还在那里大声的哭,大声的喊,好象要把这心中五味杂陈的感受统统的给宣泄出去。看到这样的情景,赵正中的母亲情不自禁的说:“这傻孩子,怎么能一个人进山啊,多危险啊!”她一面跑一面大声的喊:“岚子,岚子……”。岚子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就转过身来往前面看,只见赵正中的母亲正向自己跑过来,她近乎失去理智的也迎了上去,终于她们俩紧紧的相拥在了一起了。岚子饱含热泪的说:“娘,娘,我想正中哥啊,他叫我想得好苦啊。”赵正中的母亲说:“岚子,娘的好闺女。”她俩任由泪水流淌着,谁都不再开口劝慰对方了。这或许就是在这煽情的时刻,两个女人间达成的默契吧。
是的,女人们都想流泪,她们不管是痛苦的时候,还是幸福的时候。因为,泪水能换取别人的怜惜和抚慰,这正是她们天生需要的。因此,更多的时候女人的哭或许还是一次享受呢。难怪她娘俩痛哭了一阵后,觉得满身轻松起来,转而破涕为笑了。
她们俩手牵着手高高兴兴的来到了烧炭的地方,手脚勤快的岚子很快就为正中的父母准备了一餐可口的饭菜。平时不怎么吱声的正中父亲,一下子话闸子打开了,笑咪咪的说:“我们中儿跟我年轻时一样,也很有本事嘛,好着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岚子,是他修来的福哦,也是他娘的福呀。”说得岚子心里甜蜜蜜的,她就趁机调侃的说:“你们说的是真的吗?那我就懒定你们家了哦。”正中的母亲说:“他这个爹呀,不说时候吧,屁也不放一个,说起来吧还蛮会说的啊。”岚子说:“不管会说不会说的,我就是爱听嘛。”她嘿嘿嘿的笑了起来。正中的父亲又说:“可你们偏偏就摊上我这么一个爹,叫你们都为我吃苦受累的,咋整呢?唉……”他的心情又顿时沉重了起来。正中的母亲听他这么一说,眼睛马上湿润了,但她还是强装笑脸的说:“他爹,我刚才还说你很会说话,现在咋就不会说了呢?我们家有福的话,不也是你带给我们的呀。岚子,你说是吧。”岚子忙说:“是呀,是呀。您看,没有您,哪有正中哥呀。您就是我们的福星呀。”岚子嘿嘿嘿的笑开了。正中母亲说:“你看,闺女就是乖。我们俩这一生很快就过完了,关键是中儿他俩好,我们不就高兴了,不是吗?”正中父亲说:“他娘说的也是,只要你们俩好,我们也就很高兴了。”说着说着他笑起来了,她们俩也跟着笑了。正中的父亲说:“我好久都没有吃着这么好的东西了,今天多亏了岚子,我们得谢谢你哦。来,吃吧、吃吧。”他们开始动起筷来……
岚子回来后就背着她爹偷偷地向她娘讨要了几只种鸡和几只种羊,在弟弟顺子的帮助下,很快转移到了赵正中家。从此,岚子除了忙自家的活以外,更多的就是来赵正中家忙里忙外的。她时常在心里跟赵正中说:“正中哥,你就安心的读书吧,岚子我一定要帮你撑起这个家,一定不会叫你一无所有的。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就是死了也是你们家的鬼。”她虽然每天都非常辛苦,但自从她的心灵有了归属后,她的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一年就在这样忙碌、期待和思念中很快过去了。就在那天深夜,赵正中朦朦胧胧间好像回到了那似乎眼熟的山坳坳中,映入他眼帘的是那满坡开得五彩缤纷的野菊花,于是他就兴高采烈地向前跑啊跑。突然,他看见了岚子和爹娘也远远的朝他奔跑过来了,他就大声的喊:“阿爹,阿娘,岚子……”当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很快就走到一起的时候,忽然间天空变黑了,狂风大作了起来,把山顶上那大大小小的石头像雨点般的吹落了下来。他奋力地跑过去,牵起了娘和岚子的手,再要转过身要拉住爹的手的霎那间,只见他已经瘫倒在地上了。阿爹把手中的拐杖撑了过来,焦急的喊着“中儿,快救救阿爹呀,快救……”赵正中用力的把手伸过去,就是怎么也够不到爹的拐杖。此时,他已经急得心在狂跳,汗如雨下。当他想跑过去时,山上的一个大石头飞奔而下,砸向了瘫倒在地上的爹,天塌下来了。赵正中喊着:“阿爹、阿爹……”。赵正中从睡梦中惊醒了,他满头是汗,满脸是泪,心还在咚咚咚的跳个不停。他回过神后,总感觉好像就要发生什么事似的,心里慌慌的,他再也无法入睡了。
第二天下午学校将要上课的时候,赵正中隐约看见村支书老赵和班主任在教室门口嘀咕着什么,然后,表情凝重的俩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教室,把他给叫了出去。他马上预感昨夜做的那个梦可能应验了,他的心开始打起鼓来,就快步上前拉着赵支书的手,焦急的问:“赵叔,我家出啥子事了呢?您快告诉我!”赵支书说:“你赶快收拾东西去吧,回去你就晓得了。”听赵支书这么一说,赵正中心里更加着急了,就急切的问:“您现在就告诉我,我现在就想晓得。”赵支书看他十分焦急的样子,想如实的告诉他,又怕他承受不了,觉得非常为难。赵支书一面走着,一面想着该怎样告诉他才好?他想,还是婉转一点吧,如果直白多了的话,在这个孩子身上不知会发生啥子结果呢,如果他反应过火的话,自己一个人有啥法子招架得了呀。于是,他只有说:“孩子,你已成大小伙子了,又在学校里学了许多文化,世间的道理你应该比我这个大老粗晓得吧,人间的事是无常的,但哪个都得经历呀,哪怕遇到再大的事,再大的困难,我们都得坚强地生活下去,你说是吧?”赵正中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赵支书转过头瞟了他一眼,发现正中还算是冷静,就接着说:“你家确实出了点事,会给你造成大的痛苦和困难,但有我们村里人在,我们会一起渡过难关的,你就放宽心好了。你快去拿你的东西吧,我们一起回去。”赵正中也不好再问下去了,就飞快的上楼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天渐渐的变冷了,夜晚更是寒风凛凛的,使大巴山上那翠绿翠绿的草丛逐渐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变成了黄白黄白的枯枝败叶。秋天里播下的种子还来不及发芽,那大小不一裸露着的红土地就象成片的或零散的红地毯铺开在山上,看上去除了别有一番景色外,剩下的就显得有些荒凉了。
那天晚上,赵支书向往常一样提着御寒用的火炉到村委会守夜,村里的几位老者都习惯地几乎同时来到村委会和赵支书闲侃。大家围着火炉,相互递着自家地里种出来的草烟,他们都近乎贪婪地吸吮着,一大口一大口吐出的烟雾在狭小的屋里飘散着,呛得叫人都快睁不开眼睛了。有一个老者从后屁包里抽出一瓶老白干,很是得意的说:“这是我刚酿的,给大伙尝尝。”赵支书很快拿出来了一个大土碗,把酒盛满后,大伙儿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开了。一会儿的功夫,酒把大家的话闸子给打开了,张家长李家短的聊得真起劲。忽然,一阵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赵支书急忙跑过去,拿起电话说:“喂!那点?啥事?”“我就是,什么?大普子地附近有山火,晓得了,我马上叫村里人去!”赵支书放下话筒,自言自语的骂道:“他妈的这是啥子事呀,这么晚了哪个狗日的还在山里烧野火?”然后又对着大家说:“快,分头喊人,马上到大普子地打火!”大家都跑出去分头喊人去了。
远远望去,燃烧得红彤彤的火环正迅速地向四周蔓延着。村里人拿着手电筒,挎着砍刀,朝着有山火的方向拼命地跑去。
山里的风特别的大,山火犹如咆哮的蛟龙在林子间四处狂舞着。赵正中的母亲拿着一把青树枝拼命的追着山火打,残疾的父亲只有披着浸湿的被子朝着火苗滚,可还是无力回天了。当一惯就不服输的正中的父亲再一次往前滚时,他掉进了那茂密的草丛中,就再也没有爬起来了,赵正中的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喊着:“他爹,你咋过就这么走了呀。老天爷啊,你叫我不活了吧……”她很快也就昏死过去了。
第二天,村子里的人不约而同的全都聚到了赵正中家里。岚子照顾着病倒在床的赵正中的母亲。大家都焦急的等待着赵支书和赵正中能尽快的赶回来。直到第三天的中午,赵支书和赵正中终于匆匆忙忙的赶回来了。此时的赵正中家里已经贴满了白对联,黄白条的纸带随风飘曳着,气氛显得沉闷又凄惨……
赵正中一下子就被家中的情景给惊呆了,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如果没有赵支书拉了他一下,那他或许还呆在那里呢。惊醒过来他,急忙走过去掀开了盖在父亲身上的白布,看到的是烧成焦炭一样的父亲,“爹啊,爹啊……”他嚎啕大哭了起来。院子里的乡亲们都禁不住的流下了眼泪。昏睡着的母亲一听见他的声音后睁开了眼睛,吃力的说:“中儿,快,中儿回来了。”岚子一转身就跑了出去,“哥,正中哥……”赵正中一见到岚子,就不顾一切的跑了过来,紧紧的抱着住了岚子,俩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在那里相拥而泣。
后来赵正中和岚子一起走进屋里,来到母亲的床前,“娘,都怪我,这都怪我呀,为了我你们受了这么多的苦,为了我,我爹死得这么惨,娘呀,我对不住你们哪,这可叫我咋办呀?”赵正中牵着母亲的手含着眼泪说。他母亲说:“中儿,啥都别说了,只要你好好的,坚强的走下去,你爹他也就放心了。”她叹了一口气后又说:“你出去给村里人叩个头,是他们救了我们家的。你爹的后事本来要按村里的风俗办的,可我家没这个条件呀,你就跟村里人借口棺材吧,今天把你爹给埋了。”说到这里她又伤感的哭了起来。赵正中快步走出屋子,向在场的村里人,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他站起来后说:“正中我,代全家谢谢你们了,咋过说呢?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正中今生今世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们的。”他说到最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伤心的痛哭了起来。
在赵支书和岚子的安排下,大家分头行动了起来,把他父亲的遗体抬出去给安葬在了那高高的山坡上。
第二天,当村里人都还没缓过神来,赵支书就领着两名警察来到了赵正中家。赵支书把正中叫到一边悄悄的对他说:“正中,你爹娘到山里偷烧炭又引发了火烧山,你娘她已经犯法了。我已经跟他们反映了你家里的实际情况,求他们从宽处理,可他们说必须追究法律责任。实在没办法了呀,你赶快帮你娘收拾东西吧。”赵正中急忙转向两位警察,以乞求的口吻对他们说:“警察叔叔,我娘也是迫不得已的,现在她还病着,就求你们饶了我娘吧,我给你们跪下了。”说着说着就给他们跪下了。“快起来,快起来,你们家的情况赵支书也给我们讲了,我们也同情,但法不容情啊,快去叫你娘起来跟我们走吧。”一个警察一面上前去扶他,一面无可奈何的说道。赵正中的母亲听见外面的说话声后,也就强忍着虚弱的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病歪歪的走了出来。赵正中看见母亲出来,就跑过去扶着母亲,还埋怨的说:“娘,您,您这是干啥呢,您病得这么重,您咋过跟他们去呀。”正中的母亲说:“祸是我闯下了,没啥子后悔药啊。我早就晓得他们要来的,但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中儿,快帮娘收拾收拾东西,叫我跟他们走吧。”正中听娘的,流着泪进屋拿东西去了。一个警察拿出一张纸宣读了刑拘令,另一个警察拿出手铐给赵正中母亲戴上了。赵正中拿着东西跑出来了,他看见已经被戴上手铐的母亲时,他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的疼,他跑过去抱着娘就是不肯松手。母亲饱含热泪的对他说:“中儿,这回爹娘都走了,家里就剩你一个人了,你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呀,要坚强的活下去,叫娘放心。”他母亲把牙一咬,一狠心就用力挣脱掉了儿子的手,头也不回的跟着他们走了。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赵正中大声的哭喊着:“娘,娘……”那牵魂的声音一直回荡在天空中,久久都不愿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