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新家
狐狸的新家离原来的住处大约有2公里,这次他们没有把家建在山顶,而是建在宽广的肖班河边上。河流处于群山和草原的连接处,一直流向远方一片宁静的牧场。狐狸的新家就安在面朝溪流、背靠斜坡的一个大洞穴中,旁边是岩石作界,四周有白杨树和桦树环抱。狐狸们依旧深信家园周围有岩石阻挡才会比较安全,那两块厚重的花岗岩就像两位威严的门卫看守着家门。比起原先那个安在松林坡的家,这个位于白杨小峪的新家听不到松涛的飒飒之声,只有杨树在风中摇曳吱吱作响,伴随着潺潺流水的叮咚声。自从那个恐怖的日子之后,即便是像这样的祥和之音,也无法从这家狐狸的记忆里驱散那噩梦一般的松林叹息。
沿着新家的门口往下是一片长长的平缓草地,经过长满荆棘和欧洲蕨的河岸旁,再向下是一处茂密的低洼菅茅草丛,河流在这儿蜿蜒回环。这片绿意盎然的长斜坡便成了三只狐狸幼崽的训练场。整个夏季,捕猎归来分享猎物的欢乐剧在这里被无数次地上演。草地上留下了狐狸崽崽进行模拟战斗留下的你争我夺的痕迹。小狐狸们成长得很快,尤其是老大,他发育得最迅速,身上和脸上的纹路也一日比一日显得更深。
狐狸幼崽们基本已经断奶,爸爸妈妈这会儿正训练他们捕猎的技能。现在他们吃的跟爸妈一样,只是得想法自己找到捕来的猎物:狐狸爸妈将食物放在离家不远的树林里,开始是45米,后来增加到90米,再到更远。孩子们越强壮,食物被放得越远。当妈妈发出“预备”的号令时,这帮孩子便冲出去,开始了一场真正的“要么得到、要么挨饿”的激烈比拼。噢,看哪!他们正争先恐后地绕过荆棘覆盖的路面;这会子在青草依依的河岸跳跃兜圈,用眼、鼻子探索每一个洞穴;看哪!当风中传来一丝食物的信息,或当他们捕捉到细微的“到这边来”的讯号,是多么乐不可支,你跌我撞!看哪!他们紧跟爸妈全速前进的步伐,终于找到了食物的藏匿之处!
这只是生存游戏的开始,狐狸爸妈用这种方法使孩子们学会真正的捕猎。长辈们总是给子女提供充足的食物,看上去似乎每人机会均等。但生活中从没有所谓平等机会:“成功总是垂青于有能力的人。”排行老大的那只狐狸是三个崽崽中最聪明、最强壮也最能干的,他总能最先找到食物,因此获取营养也最充足。他的那份食物永远是最大也是最好的。这小家伙长得比其他弟妹都快,个头和力量上的差异也日益显现出来,再加上另一处特征使他跟另两只大不一样。老大年幼时那身灰暗毛色如今越变越黑,当其他两只狐狸的毛发开始呈现出家族共有的红、黄二色时,他身上的颜色日益加深,尤其是脸上和四肢都已变成了黑色。
现在已是7月下旬,狐狸爸妈一方面在不知疲倦地用农场里弄来的食物喂养自己的子女,一方面也时刻防备着周围的一切危险。那只猎犬的狂吠声不止一次在山谷附近响起,他几乎每次都能逮着狐狸幼崽的踪迹,可每一次狐狸爸妈中总有一个挺身而出面对敌手,用一些简单的计策使其空手而归。河边岩石滩上的较量使他们过于相信自己轻易战胜笨拙对手的能力,直到这一天——当毛色稍深、体形较瘦的狐狸妹妹和她的小弟弟在林间的某处空地上寻找爸爸新捕的猎物时,那只带斑点的猎犬猛地扑向了他们。他突如其来的咆哮吓得姐弟俩魂飞魄散、四处逃窜。那只公崽速度不够快,被猎犬的血盆大口一口咬住,嚼碎了肋骨。随即这只杂种猎犬叼起自己的战利品扬长而去。途中他停下了一两次,要么将这柔嫩的骨头重重地摔在地上,要么用自己锋利的牙齿在幼崽毛茸茸的肌肤上碾磨。一直到农户院子里自己主人的脚边,猎犬才将狐狸扔下,然后满怀希冀地等待着主人的赞赏——但他并没有得到赞赏。
祸不单行。第二天黎明,当狐狸爸爸带着刚捕到的鸭子朝家里快速前行时,不曾发觉自己已被一群猎犬团团围住。他们把他追到了一个围着高高篱笆的小路上。不扔掉口中的鸭子他是无法越过去的,可他没有扔掉鸭子,猎狗紧追其后,狐狸爸爸情急之下只好冲进了一家院落,不幸的是那里有另外一只猎犬……他在那里命归黄泉。
狐狸爸爸的家人只知道他再也没有回来过,举家上下为此哀伤不已。但相比起亲眼目睹自己心爱之人惨遭厄运,这也不算太过辛酸了。狐狸妈妈和她的两只幼崽被孤零零留在了白杨岸边的家里,这只新丧夫的寡妇勇敢地承受了一切。事实上,她的任务快要完成了。8月份,年轻的狐狸们跟随着母亲开始了长距离的捕猎,为自己寻找食物。到9月份的时候,狐狸女儿已同母亲一般高大,她的兄长则更高更壮,周身覆盖着黑色的毛发。兄妹间逐渐生出一种奇怪的疏离感,接下来扩散到母子间。她们开始逐渐远离这只强大雄壮的狐狸,最后干脆避而不见。狐狸母女依旧生活在一起——至少有一阵子是这样——最终某种微妙的本能彻底地断开了这个家庭联系的纽带。当那只高大的黑色狐狸再次遇到他的家人时,他们依旧彼此友好,但大家似乎都避免相会。现在的他,行动迅速,能打理好自己的一切。多米诺离开了白杨谷的老家,带着童年的温馨记忆,伴着河水轻快的旋律,这只成年的狐狸走进了独立生活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