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本书是“西方建筑的故事”丛书的最后一册，也是与我们所生活的时代最贴近的一册。因为这个原因，书里面所提到的一些人一些事大家都会觉得很熟悉。但是另一方面，也正是因为距离我们的时代太近，所以有些人有些事我们一时还难以真正看清，难以“盖棺论定”。

在本书的写作过程中，有很多人很多事时常引起我的思考，其中就包括奥地利建筑家阿道夫·路斯（Adolf Loos，1870—1933）。他是现代建筑的先驱者之一，曾于1900年4月在报纸上发表寓言故事《可怜的小富人》，大意如下：

一位应有尽有的小富人有一天忽然觉得自己缺乏“艺术品位”，于是他聘请来一位建筑家帮忙“把艺术带进家中”。这位建筑家换掉了他家里的所有家居用品，然后对每个细节都重新进行了精心设计，每件物品的放置位置都重新做出了暖心安排，甚至就连经过他家门口的公共电车的铃声都经过特别挑选。没多久，艺术就被“逮住、围住，并很好地保管在富人家的四面墙之内”。建筑家为主人编制了一本家居使用手册，专门花了好几周时间来培训主人应该如何在家中生活。终于，这位小富人心满意足地住进了“新”家。他收获了朋友圈无数的赞扬，艺术期刊歌颂他是建筑艺术的有力推动者，他的家一再地被人参观、评论、解读、复制。不久，小富人的生日到了，他请来建筑家一起庆贺。忽然，建筑家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大声喝道：“你怎么把我为你在卧室里设计的拖鞋穿到餐厅来了？它们的颜色一点也不般配！”小富人慢慢地变了，这个原本快乐的人变得不再快乐。他不被允许在商店里随便购买家居用品，不被允许随便接受朋友们馈赠的礼物，哪怕是小孙子在幼儿园里做出来的小礼物也不行。因为他的家已经是一件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艺术品了。他现在终于得到了“艺术品位”，终于“完整了”，但却没有了自我。

在这篇寓言发表后的100多年里，故事中的情景在现实生活中一再上演，最终构成了这一本现代建筑史的主要篇章。在教学和写作的时候，我经常想到这个故事，经常问自己：建筑究竟应该是为谁而建？也许真是像那句网络名言所说的，我们已经走得太远，忘记了为什么而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