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英国新古典主义
『要使平民百姓像皇帝般生活。』
2-1 伦敦奇西克府邸与新帕拉第奥之风
在建筑领域,面对夸张、矫饰和“反自然”的巴洛克流行风潮,英国建筑师率先与之背离,重回他们认为是“理性的”因而也是“自然的”古典主义道路上去。
伦敦奇西克府邸外观
1725年,在建筑师威廉·肯特(William Kent,1685—1748)的协助下,富有新思想的伯林顿伯爵三世理查德·博伊尔(Richard Boyle,3rd Earl of Burlington,1694—1753)为自己设计建造奇西克府邸(Chiswick House),以帕拉第奥的圆厅别墅(La Rotonda)为样板,以简洁规整的几何造型和严格的柱式规则,重现崇尚理性的风格,兴起了一股新的帕拉第奥之风(Palladianism)。
2-2 威廉·肯特与英国风景园林
在设计奇西克府邸花园的时候,受启蒙思想影响,肯特摒弃了在他看来是“违背天理”的意大利和法国传统几何规则式造园法则,而有意追求“如画般的”(Picturesque)自然野趣和意境,从而开创了英国“风景园林”(Landscape Garden)的新风尚。
英国艺术史家恩斯特·贡布里希(Ernst Gombrich,1909—2001)将17世纪法国风景画家克劳德·洛兰(Claude Lorrain,1600—1682)视为是对英国风景园林诞生产生重大影响的人物。他说:“正是克劳德首先打开了人们的眼界,使人们看到自然的崇高之美。在他身后几乎有一个世纪之久,旅行者习惯于按照他的标准去评价现实世界中的景色。如果那个地方使他们联想起洛兰的景象,他们就认为那个地方美丽,坐下来野餐。一些富有的英国人甚至进而决定把自己地产上的园林仿照克劳德的美丽梦境加以改造。一片风景或一片庭园能使他们想起克劳德的画,他们就说它‘如画’,即像一幅画。”[7]397-419“风景”(Landscape)这个单词原本只是“一片土地”的意思,16世纪时被荷兰画家用于指代风景画——“描绘土地上景色的绘画”,传到英国以后才有了如今的含义。这一词义上的变化过程表明,人们首先是在绘画时爱上自然,然后才在现实生活中欣赏“风景”。
奇西克府邸花园(约绘于1776年)
乡村节日(洛兰绘于1639年)
肯特是第一位风景园林造园家。与他同时代的文学家霍勒斯·沃波尔(Horace Walpole,1717—1797)在评价他的造园思想时说:“他的富有想象力的铅笔赋予他布置的每一个景以自然风光的艺术。他在创作中所依据的主要原则是透视、光和影。他用树丛来弥补草地的单调和空洞;用常春藤和树木同阳光炫目的旷地相对照;在景色不够优美或者一览无余的地方,他点缀上一些浓荫使景色富有变化,或者使很美的景致增加层次,游览者要向前走才能逐步观赏得到,从而更加诱人。他把美景挑选出来,把缺点用树丛掩盖起来。当缺乏一个对景来活跃他的天际线时,他作为一个建筑师,总是立刻就为视线搞一个归宿。他顺应自然,他的基本信条是,自然憎厌直线。”[8]206
肯特画像(W.Aikman绘于1710—1720年)
2-3 斯托海德庄园
肯特的造园思想深受欢迎,但他亲手所造的花园大都在后世被改动了,包括奇西克府邸花园在内都已不复原样。不过在威尔特郡(Wiltshire)的斯托海德(Stourhead),一座由园艺爱好者亨利·霍尔二世(Henry Hoare II,1705—1785)按照肯特的思想为自己建造的风景园林还较好地保存着。这座园林建造在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中,霍尔在盆地的一头建造了一座大坝,从而将河水拦蓄成一个平面近似三角形的人工湖。在湖岸上,林木完全按照自然形态生长,间或有小片空地,其间零星点缀着仿古的建筑小品。霍尔以古罗马诗人维吉尔(Virgil,前70—前19)的史诗《埃涅伊德》为剧本,精心策划了一条逆时针环绕湖岸的游览路线。行走在这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上,游人仿佛置身于诗中,因为史诗中描述的场面一幕一幕地展现在眼前;又仿佛来到了画中,因为眼前所见的情景不正是克劳德·洛兰的画作吗?
斯托海德庄园,前景仿自帕拉第奥设计的桥梁,远处是模仿古罗马万神庙(摄影:D.Betteridge)
2-4 “无所不能的”布朗
最有名的风景园林艺术家当属肯特的门徒“无所不能的”布朗(“Capability”Brown,1716—1783)了,他素有“风景园林艺术之王”的美誉。布朗亲手建造了170多座风景如画的园林,极大地改变了英国的乡村面貌。
布朗画像(绘于1770年)
布朗的众多作品中最宏大的一处是布伦海姆宫(Blenheim Palace)的庄园。这座宫殿建造于1705年。建筑师约翰·范布勒(John Vanbrugh,1664—1726)曾经为庄园作了规划,虽然其中还保留了传统的偏爱规则、对称和笔直的中轴线做法,但在中轴线以外的区域,范布勒较早地引入了自然的原野景观。布朗接手后,首先拆除了庄园中几何分布的道路和轴线,然后在河谷上筑起水坝,使水面扩展到足以与庞大的宫殿相衬的面积,并且完全按照自然的形态延展。在山坡上,布朗清除了一切有损于自然形态的人工构筑物,种植了成片的小树林。精心安排的小道顺应地势自在地在宁静的湖岸与茂密的林间伸展,大自然的天然魅力被他表现得淋漓尽致。
布伦海姆宫的庄园总平面图(N.Vergnaud绘于1835年)
布伦海姆宫的庄园鸟瞰图(图片:BlenheimPalace)
布朗去世于1783年。国王乔治三世(GeorgeⅢ,1760—1820年在位)闻讯后对另一位造园家说:“现在咱们终于可以随自己的喜好来干了。”[8]214
2-5 罗伯特·亚当
凯德尔斯顿府邸庄园鸟瞰图
位于英格兰中部德比郡(Derbyshire)的凯德尔斯顿府邸(Kedleston Hall)庄园也是英国风景园林的佳作。它的设计师罗伯特·亚当(Robert Adam,1728—1792)是英国新古典主义的重要代表人物。
1754—1758年,亚当到意大利进行为期四年的考察,期间还前往亚得里亚海对岸的克罗地亚,被当地丰富的古罗马遗迹深深打动。在当时刚刚被考古挖掘出来的庞贝和赫库兰尼姆遗址,他目睹了真正属于古罗马时代的室内设计做法。回国后,他将旅行期间所积累下来的丰富素材进行整理,并应用到以凯德尔斯顿府邸为代表的住宅室内设计中,形成别具一格的新古典主义室内装饰风格。
凯德尔斯顿府邸大理石厅,壁面和天花用纤细的浅浮雕线条形成与洛可可风格截然不同的既具有几何对称性又不失优雅的装饰特征
2-6 伦敦摄政公园和摄政街建筑群
1811年,因国王乔治三世身体不好,威尔士亲王乔治(1820—1830年为国王,称乔治四世“GeorgeⅣ”)成为摄政王。乔治亲王非常欣赏“如画般的”景观艺术创作风格,赞成将建筑立面造型视为城市“风景”的重要组成部分。他委托约翰·纳什(John Nash,1752—1835)对伦敦摄政公园(Regent's Park)和摄政街(Regent Street)进行大规模改造,给原本普通的联排住宅赋予华丽的外貌,使“平民百姓像皇帝般生活”[9]202,成为当时称霸世界的大英帝国首都最有特色的城市新貌。
位于摄政公园东侧的坎伯兰联排公寓,气势蔚为壮观
2-7 约翰·索恩
约翰·索恩(John Soane,1753—1837)也是英国最有名的新古典主义建筑家之一。他的代表作是建设于1788—1833年的英格兰银行(Bank of England),设计简练纯净,注重营造空间和光影效果。
索恩设计的英格兰银行内部景象,现已不复原样
约翰·索恩爵士博物馆(绘于1864年)
在建筑设计之余,索恩还不遗余力地搜集并购买了大量古物。在去世之前,他将全部收藏品连同自己的住宅在内——二者已经由他亲手改造融合成为完美的整体——一起捐献出来,使之成为对每一个艺术爱好者和求学者无偿开放的艺术殿堂——约翰·索恩爵士博物馆(Sir John Soane's Museum)。
2-8 希腊复兴
“大旅行”(Grand Tour)是18世纪西欧社会最时尚的一项活动。许多有条件、有抱负的年轻人前往意大利等地长途跋涉旅行。他们并非纯粹观光游玩,而是通过旅行去接触各种不同思想习俗,开阔眼界,增长见识。通过这样的“大旅行”,启蒙思想得以更广泛地在欧洲传播。
1751年,两位英国人詹姆斯·斯图亚特(James Stuart,1713—1788)和尼古拉斯·雷维特(Nicholas Revett,1720—1804)进入处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控制下的希腊旅行考察,回国后于1762年发表了有关古希腊建筑的测绘图集《雅典古物和希腊的其他古迹》。他们在这本书中所展现出来的希腊神庙柱式看上去与文艺复兴所提倡的古典五柱式有很多的不同点,显然更加古朴、单纯,因而也更加接近于建筑的“源头”。这个“新发现”激起了许多建筑师们的浓厚兴趣,他们纷纷开始在建筑中使用希腊柱式,从而在欧洲兴起了一股新古典主义“希腊复兴”(Greek Revival)的风潮。
斯图亚特和雷维特测绘的雅典帕提农神庙遗迹
雷维特第二次前往希腊和小亚细亚旅行期间绘制的普里埃内爱奥尼克柱头遗迹
2-9 伦敦大英博物馆
大英博物馆
1825年开始建造的伦敦大英博物馆(British Museum)是英国最有名的希腊复兴建筑之一。立面的爱奥尼克柱头造型取材于雷维特对古希腊城市普里埃内(Priene,今属土耳其)的雅典娜神庙遗迹的研究成果,展现了古希腊时代的优雅气质。
2-10 爱丁堡皇家中学
爱丁堡皇家中学(摄影:C.Sherlock)
苏格兰首府爱丁堡(Edinburgh)在19世纪城市拓展期间建设了好几座希腊复兴风格的大型建筑,有“北方雅典”之称。1825年由托马斯·哈弥尔顿(Thomas Hamilton,1784—1858)设计的爱丁堡皇家中学(Royal High School)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