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云雀的声音

我怎样才能走出这个狭小的空间走向远方呢？

总感觉被一个无形的锁紧紧锁着。这是一把什么锁呢？有一天我仔细看这把锁，原来它的一面写着“温饱”，另一面写着“名利”。这么一看，又发现自己其实在内心深处是很厌烦这两样东西的。可是细细一想，人似乎又须臾离不开这两样东西。

感觉眼界是越来越狭小了。有时紧紧盯着的只是脚下那一小块站的地方。其实自己站的那一小块地方，也并不是真的属于自己。那只是航行的船上的一个座位。

精神一定是萎缩了。

自己的感觉自己最清楚。没有什么向往，也没有什么幻想，连晚上做的梦也平淡无奇。不激动，更不冲动，一切都在理智的控制之下，安然无恙。

日复一日。岁月匆匆流逝。

偶尔，在失神的时候，想起要找一件东西，却又茫然想不清楚找什么。感觉很遥远，飘飘忽忽的，仿佛是小时候的、年轻时的一件什么东西。

有一天黄昏，高高的楼窗外飘着淅淅沥沥的秋雨。我打开先锋音响，放了一盘《云雀》。

一阵清亮的声音远远传来，又向远方悠悠飘去……

我感觉心中沉埋已久的一种情绪被牵动起来，又被引向远方。

我的心一下子豁亮开阔起来。

我向远方眺望，远方迷蒙而空茫。我虽然看不清什么，但是心被云雀的声音领飞，就感到了一种悠远，一种阔大；就发现一些耿耿于怀的所谓重要的大事原来琐屑不值一提；就觉得仿佛挣脱了什么，浑身一阵轻松。

在日后的匆忙奔走之中，在纷乱的拥挤人群之中，我的耳畔常常响起云雀飞过云霄的声音。每当此时，我总要停下来，向远方眺望，或者仰头看天，在灰蒙蒙的天空，在飘忽不定的云雾之中搜寻云雀的身影。尽管什么也没有看到，但我还是清晰地感到有一个云雀的精灵发出清亮的声音，迅疾地飞过，穿云破雾，飞向远方。

这时候，就有一种悠远辽阔的感觉。感觉这个世界很广大，心有一种苍凉，同时又觉得日渐麻木的心又灵敏起来，日渐萎缩的精神又丰富起来。远方一定有一个声音在遥遥召唤，我就明白了必须丢弃一些什么，尔后才能走向远方。丢弃，尔后远走。

也许我终生都走不出脚底下这一小块地方，但我一定要向远方眺望。即便是匆忙的行走中，也一定要时时驻足，向远方眺望。

云雀的声音总是若有若无地响起，掠过高空，飞向远方。我知道，这是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