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底蕴
黑猫的人用小毛刷，把地上残留的纸屑放进已经成了垃圾的纸箱，把所有痕迹收拾干净后，才包上所有垃圾，对千临涯一鞠躬：
“千先生，物品已经都送到了，希望您继续光顾我们的生意，如果有什么问题，尽管打名片上的电话，我们随时准备为您服务！”
黑猫的人特别礼貌，一直说着敬语，再三招呼后，才终于离开。
千临涯收好茶碗，放在了茶室中央的榻榻米上。
田鼠太郎和石田一桥马上凑了过来。
“这是……”
田鼠太郎一眼就能看出这三枚茶碗的不同凡响之处，心中非常疑惑。他疑惑的是，宗千家明明已经应该山穷水尽了，这位小少主，又是哪里来的钱去订购这些茶碗？
他隐隐摸到了世界上不合理的地方，正准备出声询问时，千临涯发出一声断喝：
“真味茶屋的！你不是对自己的鉴定能力有自信吗？你来说说，这三枚茶碗的来历！”
石田一桥吓了一哆嗦：
“这是考较吗？”
“如果你想这么想，那就算是吧。”
石田表情复杂，随后又欣喜起来，用眼神询问自己是否可以触碰茶碗，随后才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枚青绿色的瓷碗。
“祥瑞茶碗啊这个！”
他手中的茶碗有着完美的青色，碧中泛白，就像是从未有人涉足的高山上，映照着碧空颜色的雪水融化成的深潭的颜色。
石田一桥把茶碗的底翻出来，上面印着一些汉字，他指着这些汉字道：
“这上面写的是，五良大甫吴祥瑞。所以这种茶碗被称为‘祥瑞’，出自景德镇，是上好的青瓷茶碗。从质地和底纹来看，这枚茶碗少说已经有300年了。”
田鼠太郎的表情变得小心起来，小声问道：“诶？景德镇？300年？”
石田解释道：“景德镇是当时明国……不，是全世界最好的陶瓷生产地。”
“那为什么要印上‘五良大甫吴祥瑞’，是工匠的名字吗？”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石田挠头道。
千临涯在一旁说：“五良大甫是一个日本人，吴祥瑞是他给自己起的中国名。他到景德镇学习到青花瓷和青瓷的生产技术后，便回到日本，在肥前一带开窑烧瓷，所以现存的祥瑞茶碗依然很多。”
石田连连点头：“原来如此，还是千临涯老师懂得全面，不愧是宗千家。”
田鼠太郎问道：“值多少钱呢？”
“祥瑞存世的很多，因此价格不会很高，”石田用手指端起茶碗细细打量，随后说出的话却让田鼠太郎倒抽一口凉气，“大概一枚在50万円左右吧。如果它的主人曾是名人，价格会更高。”
“50万円？”
对比一些动辄上百万的文物来说，这枚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茶碗，只值50万，确实不算多。
但是，这只是一枚茶碗而已啊。
一枚茶碗就值50万了，抵得上四分之一的外债，买得起这种茶碗，你还说你没钱？？
田鼠太郎不解地望向千临涯。
“下一个。”千临涯正坐在地上，不动声色地说。
石田小心翼翼地放下祥瑞茶碗，拿起第二件物品，这是一个花瓶，有着和祥瑞茶碗一样的颜色。
“青瓷花入，很经典的款式，烧制技术和刚才的祥瑞一样好，可惜因为是花入，价格会便宜些，大概20万以上、30万以下吧。这枚花入有一定年份，但是应该不算久，30万我认为是合适的价格。”
看着这枚花入古雅的造型，石田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很喜欢这个。
田鼠太郎大摇其头，嘴里什么话都说不出，心中却在暗暗觉得，半个月工资买一个花瓶，过于豪奢了些。
“我打算凑一套青瓷茶具，在盛夏的时候用，青色茶具的清凉感，应该会沁人心脾吧。”千临涯微笑着说。
石田一桥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茶道格外注重时令，不同的季节，茶室主题都会不同，但做到千临涯这个地步，也太……
30万、50万的，看着不多，但这只是两样，茶室里，还有茶釜、茶入、茶杓、水注、香炉、花入、茶罐、挂轴……
都用了50万的茶碗，其他档次总不能低吧？全都配上古风茶器，这一套下来，得多少钱啊？
以真味茶屋来说，他们店里也喝茶，茶碗不过是几百日元的消耗品，其他的稍微贵一些，也远远没到用万来计量。
“不愧是宗千家呢……”石田低头说，接着拿起了第三件物品。
这是一个普通的大白色陶碗，在他看来，这第三件，无疑是这次席间的正题了。
“朝鲜唐津。”他一口就说出了茶碗的来历。
田鼠太郎问：“就是常说的，‘一乐，二荻，三唐津’中的唐津吗？”
“没错。”
唐津是古朝鲜的一个地名，那里有着出名的陶窑，烧制出来的陶器被称为“唐津烧”，从古时到今日，都是被狂热追捧的爆款茶具。
尽管无论是技术含量还是审美上讲，这枚唐津烧都不甚出众，和平民人家里吃饭用的大白碗没什么区别，至少比不上旁边摆着的祥瑞茶碗，但它的价格就是高得令人咋舌。
“这个款式很经典，市价大概在150万以上吧。”
田鼠太郎大大地张开了嘴巴。
石田说完三件茶具的来历，心中暗暗悸动稍微和缓了些，也不再紧张了。
他偷眼看向千临涯，只见对方表情淡然，看来自己的鉴定没有问题。他暗暗为自己鼓了一把劲：好样的，石田！
不过……他再次咽了一口唾沫，这些品相上好的茶具，已经让渴望成为茶人的他上瘾了！
好想请一件回去！特别是那只朝鲜唐津，只要店里有一件，恐怕会作为镇店之宝，让自家店面的评价提升不少！
这就是宗千家的底蕴吗？他低头暗想。
“千临涯老师，不，照幽斋先生！”田鼠太郎立起了身子，“卖了这些，你的债就全还清了嘛！何苦为难我，让我一次两次地上门讨债呢？！”
“这些我不打算卖。”千临涯收起了茶碗和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