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9.你没有资格
所谓北野大茶会，是日本战国时期一段著名茶人轶事。
1587年，已就任太政大臣的丰臣秀吉刚刚降服九州的岛津氏，完成了日本基本统一，个人名望和势力达到巅峰。
此时，他发出一封文书，宣布从10月1日起到10月10日，举办为期10天的北野大茶会，无论武士、平民，无论日本人、中国人，只要喜欢茶道，都可以参加。
没有茶室，只需要几张榻榻米，没有榻榻米草席也行，带上茶釜一个、茶碗一只、饮料一种，就可以参加茶会，无论什么人，都可以喝到丰臣秀吉亲自点的茶。
这一场茶会，身为丰臣家茶头的千利休举办得妥妥帖帖，并且彻底奠定了茶圣的名号，名望达到巅峰，是茶圣的成名之战。
后来，举办大茶会，也逐渐成了彰显实力的一种活动。
石田一桥给千临涯讲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千临涯才回想起来：仓桥集团，那不是先前给自家無待庵那块地皮做勘地规划的那家公司吗？
之前田鼠太郎拿规划书给他看，他当时就在封面底看到了仓桥集团的大名。
“我说句实话，”石田一桥推了推眼镜道，“作为一家新兴的不动产集团，想要靠茶会来展示自己亲民的一面，铜臭味还是太重了。”
千临涯转头问道：“怎么说？”
“他们集团听说背景不小，作风也……不太亲民。”石田一桥说，“像我这样的小茶屋无所谓，那些正统茶道流派的茶人，他们肯定不太能请来。”
“嗯。”
千临涯点头，深以为然。
这种地产集团有点暴发户的感觉，正统流派吝惜羽毛，不会贸然去蹚浑水——要是人家集团后来出了丑闻被炎上了，自己的名声可能会受牵连。
“照幽斋先生，我在想一个问题，”石田一桥说。
“怎么了？”
“您要不要去参加这个茶会呢？”
千临涯一怔。
石田一桥低声道：“您现在正是困难时期，又缺名望，或许这个茶会能成为您重振宗千家的契机；再者，有您在场，或许能让茶会的性质完全不同呢？”
千临涯想了想，道：“就算我想参加，人家也未必会给我这个机会。”
“我会用自己的名誉作保，给您争取入围机会。”石田一桥语气急促。
千临涯想了想，笑道：“如果有机会，我也可以参加。不过，不管对方想干什么，咱们先出去见一面吧。”
石田一桥点了点头。
两人出茶室，外面石田六花正跟那评审员说话。
评审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穿职业西装，一副太阳镜架在头发上，腿上裹着半透明黑色丝袜。
看到石田一桥过来，那女人马上起身来道：
“啊，原来石田先生在啊，我还以为您不在店里呢。”
女人显然有些暗怪他明明在店里却迟迟才出来。
“不好意思，我正在内室招待这位宗千家的家元照幽斋先生，所以来得有点晚了，请见谅。”
石田一桥这么说，翻译成不好听的版本，就是宗千家家元的身份可高得多，您计较之前先照照镜子。
那女人瞪大眼睛，盯着千临涯：“宗千家……家元？照幽……斋？”
千临涯落落大方地微微点了点头：“失礼了。”
女人并不太理解宗千家家元身份的意义，不过，职业素养让她很快反应过来，冲千临涯伸出手，道：
“我叫伊织彩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请多关照。”
千临涯伸出手跟对方握了握，触手冰凉，掌心柔软。
伊织很快松开手：“石田先生，关于前日我们说的事情，我想现在可以给你答复了。”
“我们到内室去谈吧。”石田一桥道，转头又冲女儿，“你也过来听听。”
几人一起进了内室，伊织率先开口：“石田先生，您已经通过了我们的评审，并且上头要求直接将您纳入最终席位，也就是说，不需要再和其他茶人竞争了。”
石田六花听完喜形于色，石田一桥却不动声色地开口道：
“承蒙伊织小姐关照了，不过，我希望让出我的资格。”
“诶？”
不光伊织小姐有些错愕，石田六花也惊讶地转头看向父亲。
“石田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啊，您别着急，我来解释一下，”石田一桥让开身子，跪坐在千临涯身旁道，“刚才给您介绍了，这位乃是宗千家的家元照幽斋先生，比起我，他更适合担任这次活动的老师。”
伊织小姐有些懵，石田一桥这个突兀的举动，完全打乱了她的规划：“石田老师，邀请茶人名单是上头决定的，而且现在已经进入评审程序了，就算您推荐我也……”
石田一桥马上说：“所以，我愿意让出我的名额，推荐千老师来参加。伊织小姐，您要是知道照幽斋老师的身份意味着什么，一定会觉得赚大了！”
伊织有些慌乱，从一旁的手提包里翻出一个小册子，快速翻页，一边道：“我们公司给了我东京茶人名录，里面有各位茶人的介绍，我先看看……”
翻了一会儿，她抬头道：“没有关于宗千家的信息啊？”
“噗……”
坐在一旁的石田六花不小心笑出了声，又赶紧收住，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石田一桥跪坐道：“伊织小姐，我问一问，您的册子里，有写里千家家元千玄房吗？”
伊织一愣，道：“呃，没有。”
“那表千家家元千宗拙、武者小路千家家元千宗守，上面有写吗？”
“……也没有。”
“伊织小姐。”石田一桥说，“您这个册子上记载的不是东京的茶人，而是仓桥公司认为他们有资格请得到的茶人。”
“……是。”伊织点头。
她虽然对茶人圈子的规矩不太了解，但千玄房等人的名字是知道。听着就吓人。
他们公司哪有资格去请他们啊？
“里千家、表千家、武者小路千家、宗千家，这四家合称四千家，是茶圣利休流传下来的茶道宗家，”石田一桥说，“我刚才已经说了，这位照幽斋先生，是宗千家的家元，贵公司的名册上自然没有他的名字。因为贵公司可能没考虑过还能请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