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举纲张目再承诺 审时度势巧搪塞（下）
“悟空一一”观音菩萨的召唤声凝重冗长，亲和温厚。
“弟子惊扰了菩萨，实为无心之过。”孙悟空似歉尤辩，道:“偶得仙果波罗蜜，窃想菩萨讲经累了渴了，此果香气浓厚，囊嫩甜美，清心润肺，循善诱人，弟子因此欲讨菩萨欢悦，岂料弄巧战成拙，恭请菩萨体恤弟子无心之过。”
“悟空，巧诈莫如拙诚，循道而趋，兜圈莫如耿直。”观音菩萨洞悉玄机，颜面舒和，道:“且言所患，毋庸顾虑。”
“菩萨以广大慈悲，亿万化身，无边法力，弥缝其阙，而匡救其灾。极端完美，无以复加，以心会意，以意达诚，天丽且弥，地普而深，福祉广袤。”孙悟空自知瞒不过观音菩萨，只得迎奉，概以坦诚，道:“弟子本就担心菩萨计较，其实，菩萨本就能容天下所不能容，纳宇弥所不能纳，诸事通达，毋庸吞吐迟疑矣!”
“悟空，贫而无谄，富而无骄，直而无谄，莫作谄谀之诚。”观音菩萨教诲道，“你在卖哪门子萌？”
“菩萨，老孙的紧箍咒不是摘了？”孙悟空伸手摸着脑袋问道。
观音菩萨和悦微笑着点点头。
“菩萨，近日俺与菩萨的门子黑熊邂逅，看它大不如前，顽性已改，没了野心，皈依正果了，金箍儿咒都还套着，要是不摘了，有奈菩萨脸面。”孙悟空瞟了一眼观音菩萨道，“摘了吧!”
观音菩萨谀然点头，依然微笑，思忖着:这猴头管到我府邸上来了。于是试探着道:“悟空，要是不摘呢!”
“那是菩萨之威!”孙悟空无奈地收敛了笑脸。
“要是摘了呢!”
“那是菩萨之仁!”孙悟空轻松地露出了笑脸。
“善恶乃性之源泉，善则褒扬，恶则制衡，没有不妥当。”观音菩萨道出原因，“咒儿是佛祖给我的，摘掉的口诀也在他那里，而今确需摘了，劳你走一趟灵山，面谕如来，诅儿咒便能摘掉。”
“真乃菩萨心肠!在菩萨府上要是还有一牛九锁，多损菩萨脸面，那就不是菩萨了!”孙悟空感到观音已钻了套，凑近嬉笑着道:“俺就回一趟灵山，见如来去。”说罢，便匆匆忙忙往西而去，留下一遍详云霭雾。
观音菩萨咀嚼着孙悟空的话，微微一怔:这猴头不尽冲黑熊来的，往灵山也甚好!
且说孙悟空筋斗一翻，离了落伽山，跋涉在南海之上，置身于万迭烟波之中，尤觉来时情景，恍然大悟:离开落伽山容易，要重返落伽山，唯恐没有理由!前功尽弃，这些日子白呆了。不由分说，他筋头回翻，眨眼间回到紫竹林下，护法韦伯迎上，道:“大圣不是回灵山了吗？怎样在此？”
“俺还念叨着后山波罗蜜，时逢果熟，回灵山就吃不上了，不忙回去。”孙悟空笑着道。
惠岸行者悄然而至，道:“大圣，菩萨有招，请随我来。”
孙悟空听说菩萨唤他，依旧遵法而行，复至宝莲台下，循礼拜谒菩萨道:“弟子不舍离去，望菩萨容留。”
“依前言，回灵山，禀如来，摘紧箍。”观音菩萨道，“缘何改弦易辙？”
孙悟空故作难为情，道:“菩萨之愿，由俺上禀，欠妥，欠妥!锁束乃是制衡于恶也，甚是菩萨家事，纵使俺手脚再长，也只能为菩萨焚香点烛，要不？俺以前的箍儿也用不上到灵山才摘，慈悲的菩萨难道就没心？此事与俺并不沾边呵。”
“悟空，随我回灵山，就此摘了守山大神和善财童子的咒儿，怎样？”观音菩萨道。
孙悟空闻言，正中下怀，心中偷乐，仍然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道:“菩萨本善，海量慈悲，真是锦上添花，花旗挂彩呀，境添祥瑞，这就走吧!”
观音菩萨携上惠岸行者，出洞府，别落伽山，踏上灵山路，孙悟空紧随其后。
依旧在南海路上，孙悟空叫住观音菩萨道:“菩萨，老孙在你府上已有时日，得到多方关照，而今脚下沫油，有失体面，得回头道个别，以尽礼宜，菩萨看怎样？”
话已至此，观音菩萨点头应充，孙悟空自是返回落伽山，观音菩萨先上灵山去了。
孙悟空返回落伽山，这家送果，那家送豆;这家送薯，那家送粟;这家问候，那家道别......不管是山神土地城隍社公，还是揭谛护法比丘罗汉，挨门逐户，拜谒诸神，行事巧佞，卑谄足恭，静观事色，实则心计慎密，又伺机逗留下来。
此日黎明，朝阳渐渐从东海浮现，红殷殷的朝霞充满了清新的气息，红彤彤的彩光铺天盖地，如纱的霭雾轻悠悠地飘荡，抚摩着辽阔的原野。孙悟空目睹天象，掐指细算，知是如来发赦免之功，因而天地一遍祥和。
孙悟空飞快地奔赴后山，大呼道:“老黑，老黑出来瞧瞧!”
护山大神不敢怠慢，闻声赶来，道:“大圣，小神慢来了，红得刺目，小神睁不开眼睛，瞌瞌碰碰，不知何故？”
“摘了，摘了!”孙悟空捧起护山大神的头颅，反复打量，来回抚摸，道:“你自已瞧瞧吧!”话音刚落，孙悟空已溜走了，护山大神惊呆地抚头摸脸。
孙悟空轻巧地找到善才童子，他正在揉眼睛，一眼看出套牢在他手上、脖子上和脚上的金箍儿咒也祛除了，孙悟空不由分说牵上他的手，道:“随叔叔来吧!“
善才童子糊里糊涂地随孙悟空来到忘音谷，只听到孙悟空道:“叔叔为你办妥了，套牢你的金箍儿咒摘除了，你瞧瞧吧!”
善才童子渐渐睁开眼睛，瞧瞧手，瞧瞧脚，摸摸脖子，始信，细心咀嚼:这猴叔言而有信，到底所求何事？无事不谄媚，笑里藏谋，图它利？谋互利？可真要小心以待。
“叔叔求你一事，当你应允了。”孙悟空道出初衷:“叔叔拜侄儿为师，请授予三味真火!”
善才童子心中一惊:三味真火无人破解，观音套我金箍，是出于制衡于我，原来这猴子已觊觎多时，即便是摘掉金箍儿咒，也便宜了这猴子。默然无语，思量着如何辩解，如何推卸，如何赖帐。
孙悟空委婉轻柔道:“叔叔深知贤侄归诚观音菩萨，惠泽匪浅，绝非留恋从前野鹤闲云日子，不会再图回归从前，枯松涧火云洞不是贤侄的归宿。”
善才童子依旧沉默揣度:谋生是靠本事，服人服天下，莫不是屈服在有高招之下，倘若“三味真火”不再唯一，我将丧失优势，惟恐不是“善才童子”了。
孙悟空巧妙谨慎又耐心道:“叔叔深谙随观音菩萨更要有面子，带着金箍儿咒，给人以一牛九锁，处处思患慎防，多耐人寻味，解放贤侄也是为叔多年的心结。正道的约束在心上，而不在外表，为神之尊在不断修身树德，不容纵欲肆虐，集恶为患。神妖区别:就是裨益与毁损之别而已。贤侄岂愿谬种流传？千古留芳乃至人神共仰，岂不惬意？”
善才童子闻言咀嚼:这猴叔不愧混出来，巧舌如簧，理既如此。观音菩萨靠法力慑天下，猴叔靠智慧服天下!但听他言，依然缄默以待。
孙悟空深谙神从事顺，得心应手。尤其是寻师学艺要有窍门，菩提祖师曾告诫:得一技而吃遍天下。眼前是神妖智慧俱全，且备曲直精髓更纳其中，稍有闪失，谬之千里，绝不可操之过急，得失乃智慧与耐忍性的结果。
善才童子依旧沉默寡言，深藏不露，溜湫着聪慧的双眸，审时度势，胸中忖量:猴叔有心，予忖度之，图谋所需，量必事事使性，窥见一斑，急由他所急，切莫懵懂失智，怅惘失神，一旦遗履，诸事挫锐，锋锐不再，慎审取舍，循章释然。
孙悟空无奈歉疚，道:“想当年，摔打贤侄实属无奈，一口气把老叔压怒了，岂能宽恕作妖之蛊，贤侄随观音菩萨多年，明察治世窍门。若不是际遇老叔，还呆在号山“枯松涧”，窝居“火云洞”，眼前意气风发何曾洒脱，沉浮俯仰，势事兴衰，无可诂量。逢遇老叔，奉天承运，诸事亨通。老叔并无算计贤侄之心，事需有因，为此心力交瘁，但求授予三味真火。”
善才童子闻言，尤想当年，驰骛六百里钻头号山，大业弥固，凛凛威风，振臂一吁，风掣雷行，山神土地城隍皆哆嗦颤抖，唯唯诺诺与我提铃喝号，随时有山獐野鹿奇珍异宝纳贡，何等如意，只是过于玩世不恭，那些拆庙宇，毁社稷，肆意污秽，搅得他们不得安生，确是过份了。随了观音菩萨，近朱者赤，赢得了好名声，面子也光彩，唉……只是爹娘音讯渺茫，想起就揪心。
孙悟空计穷谋尽，无已让善才童子心动，至此心愧疚:囚阱其高堂，欺藐其娘亲，殊戮其二娘，更甚焚毁其宗庙，俺确是太损了，不怪别人，只怪自已得理不让人，忽视了为别人留条退路，某日自己赢得一条出路的可能。
孙悟空万般无奈，权宜之计，慎审取舍，可恨是苍天不赐欠缘人，只有计日而待了，道:“俺也是讲义气的，不是堕甑不顾之人，而今令尊囚禁天牢，妻离子散，家堂零落，雁杳鱼沉。既是兄弟，情缘不逾，俺想法让你们合家团聚，去祸消灾，转祸为福，决不食言。”
孙悟空深感时势兴哀，名利得失，不尽他能左右，急所不能急，求所不能求，随缘是福，说罢，他转身离去，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