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史学(2019年春季刊/总第9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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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北运河武清段的治理

陈喜波[1]

摘要:北运河地处京畿要地,漕运畅通关系京城发展,也影响到政权稳定。北运河武清段是北运河河工治理的关键部位,历代王朝皆对该段运河治理十分重视。元明时期对北运河武清段治理主要采用堵口的办法,收效甚微。清代则采用了疏泄的治理手段,通过开挖青龙湾减河和筐儿港减河分泄洪水,取得了较好的效果,保证北运河漕运的正常进行。本文回顾了清代北运河武清段治理的过程,分析了筐儿港减河和青龙湾减河开挖的背景及其作用。

关键词:清代 北运河 河道治理 武清

漕运的兴衰关系到王朝的兴亡,河道治理关系漕运,因此运河治理在金元明清时期为国家大事。乾隆《钦定大清会典》曾说“凡河道工程,黄淮二渎为大,运河次之,永定河又次之”[2],可见运河治理在国家河道治理当中的重要地位。北运河是整个京杭大运河的最北河段,是漕运的汇归之地,自金代实行潞水漕运开始,北运河一直是维持封建王朝运转和都城发展的主要河道之一,河道通畅与否关系到漕粮最终能否抵达京城,因此金、元、明、清四朝均十分重视北运河的治理。北运河素有“铜帮铁底豆腐腰”的说法,所谓豆腐腰是说运河中间部位脆弱,这里主要是指运河武清杨村以上河段易发生水患,难以治理。元代和明代,分别采用了将河道改造为顺直形状并筑堤堵口的办法治理,但收效不佳,清代则采用了疏泄的办法,取得了较好的治理效果。

一 北运河武清段在历史上是河工治理重点区域

北京地处暖温带季风气候带,全年降水量在600毫米左右,并且降水分布不均,约80%的降水集中在6月至9月。因此汛期降雨对河流影响很大。武清一带自河西务至杨村,海拔从12米左右降低到5米左右,地势洼下,乾隆五十三年(1788)来北京谒见乾隆的英国马戛尔尼使节团沿运河北上,经过武清,斯当东撰写的《英使谒见乾隆纪实》一书记载道:“船经过的尽是卑湿地带。”[3]武清位于北运河中部,上游各支流皆汇于通州、香河,故在汛期,各条河流水势迅涨,一起涌入运河当中,宣泄不及,导致河堤冲决。其中,武清县筐儿港、耍儿渡等地是北运河极易发生决口的地方,早在元明时期,这里就是北运河的重点治理地区。乾隆《武清县志》记载了北运河进入武清县后在汛期易于冲决堤岸的情形:

(北运河)由香河县之灰厂村至洪庙入县境,经河西务、耍儿渡、王家务、蒙村、蔡村、桃园、筐儿港、杨村、朱家庄、老米店、马家口至悍沟新庄出县境入天津县界赴直沽入海。凡所历之境,两岸虽有长堤,然遇伏秋之际,积雨未歇,怒流已至,顷刻寻丈。耍儿渡、南蔡村、河西务等处冲决堤岸,坏民田庐。逮值干旱,又或浅阻。[4]

汛期河水猛涨难以下泄还有一个原因,即海潮的顶托作用。武清杨村以下北运河河段因离海较近,河水会受到海潮影响,乾隆《天津府志》记载:“潮汐所至,北抵杨村,南抵程官屯,西过王庆坨,率二百余里。”[5]北运河杨村以下河段淤浅并不严重,《钦定户部漕运全书》说:“近海通潮,淤浅无多。”[6]故杨村以下河道对漕运影响不大。海潮对漕运还有有利的一面,即漕船可借助潮汐抵达杨村,元代张宣督海运漕船直抵杨村,显然是利用了潮汐。乾隆五十八年,马戛尔尼使节团从天津出发,坐船沿北运河向北京进发。离开天津后,船队就借助潮水航行,“顺流推动船只走出了天津三十哩路之后,潮水就停止了。在风停水静的时候水手们大都利用两个大桨划船”[7]

在北运河通州段,郝家府附近有一条泄水河道,张家湾以下有港沟河泄水,因此尽管通州附近几条河流汇聚,但由于及时泄水,故张家湾至香河一带河道较少漫溢而发生决口。自香河以下北运河河段,元明时期却没有专门的泄水河道,由于箭杆河等河流的汇入,汛期洪水量大增,武清一带北运河河道难以容受,经常漫溢决口。清代北运河筑堤活动主要集中在康熙、乾隆时期,尤以康熙时期筑堤活动多,并且集中在武清一段,《光绪顺天府志》说“北运河杨村厅险工林立”[8],因此北运河武清段是清代治理的重点。清代在筑堤的同时,采取了开挖减河的办法,有效地解决了汛期洪水问题,保证了汛期漕运得以持续进行。

二 清代康熙至雍正时期北运河武清段治理

康熙是一个有作为的皇帝,对漕运河道治理十分重视,他曾说:“朕听政以来,以三藩及河务、漕运为三大事。”[9]康熙关注堤防建设和漕运事务,并亲自参与治理河道。康熙对北运河武清杨村以上河段治理十分关心,在位期间多次巡视北运河,并对北运河武清段易于溃决给予合理的解释:其一,运河两岸皆为沙土,河堤系用沙土筑成,故不坚固;其二,每年汛期,武清上游各处河水骤至,难以抵御;其三,武清离海较近,在海水涨潮时,受潮水顶托难以下注,导致河道难以容受,以致堤岸冲决。[10]正是基于康熙皇帝对北运河河性的准确把握,采取了因地制宜的措施。清代康熙、雍正时期,朝廷在北运河武清段开凿减河以疏泄洪水,“北运减河二道,一在务关厅属之王家务,由七里海入蓟运海河,一在杨村厅属之筐儿港,入塌河淀”[11]

1.筐儿港减河的开挖

康熙三十三年(1694)五月,圣祖亲自巡视北运河河堤,重点巡视地段在武清县。1694年6月13日,康熙皇帝视察龙潭口新堤;次日视察华家口新堤,令人增筑黄须口、王家甫口、筐儿港口、白驹厂口等处河堤卑薄之处;6月15日,阅视桃花口、永安口、李家口、信艾口、柳滩口等处新堤。[12]

在北运河武清段,最容易冲决的地点是耍儿渡和筐儿港两个地方。康熙三十六年、三十八年,北运河在武清县筐儿港先后冲决泛溢。康熙三十九年二月,圣祖巡视北运河,亲自视察筐儿港冲决之处,谕工部尚书萨穆哈曰:“今从冲决处挑浚新河,直抵南河,著修筑重堤。河身须深一丈、宽或十丈或二十丈,酌量开浚。旧河故道不必堵塞,水涨时听其两支分流。其迤东转湾处,筑一挑水坝,高五尺,以御激冲,甚有裨益,再续修一顺水坝。此等若待赔修,必致迟延,著动正项钱粮,派出贤能司官、笔帖式监修催趱,限于四月内告成。”[13]

康熙三十九年四月,圣祖巡视永定河和北运河河工,“至渔家湾、洭儿港等处舍舟,临视新挑之河毕”,遂命员外郎牛钮等,在决口处建修减水石坝二十丈,并开挖引河六十四里,宽六十丈,于两岸修建河堤,防止河水外溢,此引河及筐儿港减河,“北起闸口,讫梅厂;南起闸口,讫张五庄,并长三十一里有奇。又起张五庄讫孤云寺,长四十里,于是注于塌河淀,径贾家沽道,洩入海河”。[14]自筐儿港减河开挖后,北运河杨村以北河段十余年间再未决口成灾,《光绪顺天府志》说“杨村上下百余里,河平堤固”[15]。康熙四十九年,武清县在筐儿港坝旁立起康熙御制文碑,上书“导流济运”四个大字。康熙五十年二月,圣祖视察北运河,再次来到筐儿港,“谕监修河工主事牛钮曰:引河前崖应建一挑水坝,减水坝之前亦建一挑水坝,或长三丈,或长四丈,其高应与旧挑水坝相等”。次日,圣祖再谕监修河工主事牛钮曰:“三里浅之二挑水坝偏在上流,朕已钉桩,于钉桩处再添一挑水坝,或长三丈,或长四丈,高与堤相等。”[16]

康熙年间治理筐儿港,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但并未完全奏效。雍正年间,筐儿港一带因水灾迭发,清廷继续治理北运河筐儿港。雍正三年,北运河大水溃堤,次年怡亲王奏请设河西务同知一员,杨村通判一员,分界管理,增置县丞主簿各一员,以专门防御洪水,及时修筑堤坝。雍正五年,北运河泛滥,先后四次冲决堤岸。筐儿港一带决口的原因在于汛期运河上游各支流河水同时涌至,而此处河道容纳不下,宣泄不及而决口泛溢。为了提高河水疏泄能力,雍正六年,怡亲王经奏准将筐儿港旧坝由二十丈拓宽为六十丈,提高减水坝的泄水能力。雍正七年,清廷疏浚筐儿港减河的贾家沽道河段,筐儿港坝以下河水也消泄畅顺。《畿辅安澜志》对筐儿港减河记述较为完备:

筐儿港减河,北运河支流也。首起武清县东南北运河东岸,中分二支,限以长堤。北支起西掘河,东流经大石桥、朱家码头、张大官庄、梅厂、郭家庄、周家庄、蔡家庄、陈家庄、杨家河出境,入宝坻县韩胜庄,注塌河淀;南支起费家庄,东流经褚家庄、韦家庄、梁家庄、陈彪庄、北王平、张五家庄,注于麦子店,由腰河入于塌河淀,穿堤而出,为陈家沟、贾家口两引河,以入于海,长一百里。[17]

筐儿港减河中段分南北两股,东南流注入塌河淀。塌河淀一名大河淀,是筐儿港减河蓄泄北运河洪水之处。筐儿港引河最初没有修建堤坝,后来武清何姓知县修筑堤坝。康雍之后,筐儿港减河的治理大略情形在《武清志括》当中有所记述:

乾隆三十五年总督方观承以淤奏废。由是水漫流,上马台等村筑私坝。道光四年邑人王御史奏复之。后朱码头下屡决,同治十三年就东趋河形,别开新减河,仍分南北股,各宽十丈,束以堤,沿堤村民病之,盗决滋讼。光绪七年复就新冲斜河引归南股,宽七丈,集民资,储岁修,专汛防,而久远之图尤在多涵洞,慎启闭,去水害,斯得水利矣。[18]

2.青龙湾减河的开挖

北运河在河西务城东甩了一个大弯,当时的河道走向是经土城村先折向东,至北齐庄西侧东南折,经北白庄村西再折向西,经北陈庄北至苏庄再南流,这个河道大弯的最东部即北白庄村西便是耍儿渡。顺治十年(1653)谈迁北上北京,沿北运河北上,路经河西务,记述道:九月“丁巳,便帆十里白庙,十里河西务城。从陆才里许,从津不啻五里,以萦旋故也”[19]。谈迁所经过的自白庙至河西务城之间的河道便是耍儿渡一带的河道。耍儿渡河道湾环外侧,河水冲蚀作用强烈,河堤易于崩塌。康熙三十九年二月丙寅,康熙帝谕工部尚书:“观耍儿渡之东被水冲刷,深为可虞,若不预筑挑水坝,必致溃决,著备桩埽等物,朕即亲临指示修筑。”[20]耍儿渡河段治理工程实际上在康熙五十年才得以实施,《清圣祖实录》记录了圣祖于康熙五十年二月在河西务开引河治理耍儿渡的情形:

上自和韶屯乘舟阅河,至河西务登岸,谕监修河工主事牛钮曰:挖河不碍村落方善,若从此挖去,恐于村落有碍。因步行二里许,指示曰:此沙地著挖河,宽十丈,长四百七十余丈,平坦处深四五尺,高阜处或七八九尺不等,其河湾处著建二小挑水坝,挖河之土即置两边,对新河上口、旧河下流著建两挑水坝,一长二十丈,一长十丈,其高与岸相等。[21]

接下来,康熙皇帝亲自测量新河工程河道,“于是取仪器置地,亲视方向,命诸皇子、大臣,分钉桩木,纪丈量处”[22]。新开挖河道工程测量结束之后,交牛钮修建。牛钮遂按照圣祖的指示,在河西务城东开挖新引河一道,引水直接南流,根据《漕运全书》记载,“康熙五十年,以河西务工程紧要,复开务关城东至三里屯河,长四百余丈”[23],可知,此引河河道自河西务城东向南一直抵达三里屯。第二年工程完工,“于是新河之溜移流于西,而东堤免刷,耍儿渡之冲险无虞矣”[24]。河西务开挖新河,引水走新河,旧河耍儿渡口受河水冲刷压力减小,冲决之险大大降低。靳辅在《治河奏绩书》中曾说:“若开引河则其费甚巨,又必酌地形而为之。若正河之身迤而曲如弓之背,引河之身径而直如弓之弦,则河流自必舍弓背而趋弓弦,险可立平。”[25]北运河在河西务城东甩了一个大弯,本次开挖引河连接这个河湾的上口和下口,恰如靳辅所说正河如弓背,引河如弓弦,使河水分流直洩入引河,正河河水流量减少,耍儿渡的冲决压力自然降低(见图1)。

图1 1936年翻印1914年两万五千分之一地形图河西务图幅所绘河西务东的运河故道遗迹

然而,康熙时期并未完全解决河西务一带的夏季洪水决堤问题。雍正三年,北运河大水,河堤岸上埽坝多被冲溃。同年,怡亲王允祥受命总理京畿水利,负责治理北运河。雍正四年,怡亲王奏请北运河一切工程归通永道管辖,在河西务设置同知一员,杨村设通判一员,分界管理,以专门负责运河修防事宜。雍正五年,北运河泛溢,漫溢冲决堤岸四处。雍正六年,怡亲王奏请拓宽筐儿港坝并挑浚减河,得以批准,于是“拓筐儿港旧坝,阔六十丈,展挖引河,改筑长堤。七年疏浚贾家沽道。分减既多,消洩亦畅,故坝门以下河水安流”。筐儿港一带运河险工虽然消除,但是其上游河段汛期洪水依旧壅积难以消泄,“河西务一带,距坝稍远,山水暴至,遂复溢决”[26]。雍正七年,“世宗指授,于河西务上流之青龙湾建坝四十丈,即今上闸口。开引河,长九十里,注七里海,挖宁车沽河,道七里海,泄之北塘口”[27],该引河就是青龙湾减河,青龙湾减水石坝建在三百户村西。乾隆二年,青龙湾坝“因离河稍远,宣泄未畅”[28],于是将坝口向西迁移。民国《香河县志》记载“河口在王家务土门楼之北,红庙村之南”,此即王家务减水坝,又名青龙湾减水坝。青龙湾旧坝在其东,“按王家务石坝东约三里许,三百户村西,旧有滚水坝一座,倾圮殆尽,当即乾隆二年以前所称青龙湾旧坝也”[29]。今红庙村南的乾隆二年所建青龙湾减水石坝燕翅保留完好,但河道已经北移,三百户村西雍正七年所建减水坝遗址在河边尚有残迹(见图2)。

在武清,筐儿港减河被称为下引河,青龙湾减河又被称为上引河。民国《香河县志》记载:“青龙湾河,北运河之减水河也,河口在王家务、土门楼之北,红庙村之南,又名上引河,又名王家务引河。”在该段落中“又名上引河”之后的附注云:“因武清县筐儿港减河名下引河。”青龙湾减河筑有河堤,“雍正七年开青龙湾引河,并筑两岸长堤,自闸口起沿河东行,至中营村东石碑道口,入宝坻界”[30]

图2 青龙湾减河滚水坝遗址分布

三 北运河武清段减河修建的治理效果

自开挖青龙湾、筐儿港减河之后,北运河武清段汛期洪水得以上下分消,不再泛溢,防洪效果非常好。雍正十一年,海河流域大水,唯有北运河安然无恙,“北河伏汛涨水,惟漳、滏、南、北运四河水势甚盛,一日之内陡涨丈余。其漳河涨水,挟卫、汶两河奔流而下,维时南运河东岸缕堤漾开溢出,直由南洼入海。而北运河水势骤涨,虽亦出槽平堤,赖青龙湾、筐儿港减河宣泄,得以无事”[31]。故陈仪在《直隶河渠志》中说,武清段运河治理后,“运道民生,均获宁谧”,乾隆《武清县志》则说:“而十余年来获庆安澜,人民乐业。”[32]

尽管青龙湾、筐儿港减河的开挖减轻了北运河武清段的防洪压力,但并未消除汛期洪水危害。乾隆三十五年,北运河河水异涨并在西岸王甫汛决口,张家王甫堤及东岸的周家等庄八处缕水堤先后漫溢,清政府次第增筑河堤,防止洪水泛滥。乾隆三十七年,对王家务滚水坝、筐儿港滚水坝进行修筑,并挑浚减河,培筑南北两岸河堤。乾隆四十年,以汛期杨村厅险工林立,防洪工程倍繁于务关厅,于是将王家务减河改隶务关同知管理。乾隆四十三年,王家务至筐儿港之间北运河六十里河段河身弯曲,每遇洪水盛涨,不能及时宣泄,于是在上游吴家洼添筑草坝以分杀水势,并开引河,斜接王家务减河以导其流,而以吴家窑坝座、河堤改归耍儿渡县丞经管,并以王家务外委拨归汛内协力修防。[33]

从华北地区水系格局来看,北运河王家务减河和筐儿港减河的修建,解决的不仅是北运河汛期本身洪水宣泄的问题,同时也降低了下游天津三岔河口的洪水压力。华北平原地势以天津一带海拔最低,故华北各大河均流向天津出海,而天津三岔口一带,是南运河、北运河、东西两淀、永定河、子牙河等华北平原上各个河流的汇归之处,其下流河道为海河,因此每年夏秋汛期河流泛涨,众水汇集,加上海潮顶托,河水壅积难以宣泄,河道无法容受,导致堤岸溃决,河水泛溢,这不仅影响漕运,而且对沿河两岸百姓的生产生活也造成极大的影响。清人陈仪在《直隶河渠志》中论述道:“海河,南北运、淀河之会流也。自天津东北三岔口迄大沽口长一百二十里,涘广崖深,奔流湍驶,潮汐迎之则逆行而上,禹贡所谓逆河是也。每伏秋之交,二运并涨,淀水争趋,骈注于三岔一口,而强潮抵牾,回旋不下,倒漾横流,上游堤岸田庐皆受其浸,所谓尾闾不畅,胸腹俱病者也。故欲治直隶之水者,莫如扩达海之口,而欲扩达海之口者,莫如减入口之水。”雍正皇帝对此看得十分清楚,于是命怡亲王兴修水利,“亲授方略,于南北运各建坝开河,减水分流,别途归海”[34]。清代兴修王家务减河和筐儿港减河,一由七里海洩入渤海,一由塌河淀洩入渤海,使北运河汛期泛涨之水得以宣泄并分途入海,避免了北运河河堤溃决之险,也减少了流向下游三岔口的洪水水量。清代在天津以南的南运河修建了捷地、兴济两条减河,这两条减河也起到了同样的作用。乾隆时期直隶总督方观承对此有精辟的论述:

伏查畿辅河淀诸流以及晋豫经涂大川之由直境者,皆委输于三岔口一河为朝宗入海之路,当伏秋汛涨之时,既苦来水之多,而海门潮汐日至,水满潮盈,人力难施。惟有分洩之法,以减汇归之势,俾其分途入海,既可以保两运堤工,而于三岔口一带,又有釜底抽薪之益。[35]

结论

清朝治理北运河采取疏泄河水的措施,摒弃了元明时期堵塞决口的办法,解决了北运河武清段汛期河水泛溢问题,是运河治理技术上的一大进步。民国《河北省治河计划书》对此有较为客观的总结:“康熙、雍正时期,修建筐儿港、王家务两减河,上下分消水势,水患始减。中经乾隆、道光,以迄于同治,岁修甚勤,未出水患。”[36]清代直隶总督方观承曾在《方恪敏公奏议》中论述筐儿港和王家务减河时说:“北运减河二道,一在务关厅属之王家务,河长一百四十里,由七里海入于蓟运海河;一在杨村厅属之筐儿港,河长五十里,入于塌河淀,又于水利案内开挑引河,亦令由七里海归入蓟运海河,计长四十九里……当日开浚之意,既以除运河堤岸之险,更欲其分流散沙,别为一途,使两运入三岔口之水稍减,庶大清、子牙诸水得以宽然东注于三岔口。”[37]从这段文字来看,北运河开挖减河的意义不仅是疏洩运河之水,还有减少入天津三岔河口的水量,使众河畅注于海河的作用,可谓一举多得。


[1]陈喜波,北京物资学院大运河研究院。

[2]乾隆《钦定大清会典》卷七四《工部·都水清吏司·河工》。

[3]〔英〕斯当东:《英使谒见乾隆纪实》,叶笃义译,群言出版社,2014,第310页。

[4]乾隆《武清县志》卷三《河渠》。

[5]乾隆《天津府志》卷六《山川志》。

[6]光绪《钦定户部漕运全书》卷四四《漕运河道·挑浚事例》。

[7]〔英〕斯当东:《英使谒见乾隆纪实》,第308—309页。

[8]《光绪顺天府志·河渠志十·河工六》。

[9]《清圣祖实录》卷一五四,康熙三十一年二月辛巳条。

[10]见《清圣祖实录》卷二一七,康熙四十三年十月戊辰条记载:“谕内务府郎中齐苏勒:耍儿渡、东旺、西旺等处、运河两边向来皆沙。其堤工系沙土筑成、故不坚固。且又敌数处山水。兼之海潮、一日二次倒灌。所以逼回运河之水不及流行,常涨满溢出于堤者、因不能容受之故。”己巳条记载:“谕大学士等:曩日耍儿渡等处堤岸,常被冲决,是以朕亲临遍视。见杨村原有一引河,去海近,即欲疏此引河,建滚水坝。水长开闸,使河水入海。因需饷浩繁,又恐无益,故不轻举。朕今遣李光地等往估,欲仍开此引河。大都天津海潮至时、一股向王庆坨、一股向杨村逆流。故河水长时、即相触旁流、以致堤岸冲决。”

[11]《清高宗实录》卷三九二,乾隆十六年六月辛丑条。

[12]《清圣祖实录》卷一六三,康熙三十三年五月戊午条、己未条、庚申条。

[13]《清圣祖实录》卷一九七,康熙三十九年二月丁卯条。

[14]《光绪顺天府志·河渠志十·河工六》。

[15]《光绪顺天府志·河渠志十·河工六》。

[16]《清圣祖实录》卷二四五,康熙五十年二月丁卯条、戊辰条。

[17](清)王履泰:《畿辅安澜志·白河卷二》。

[18](清)蔡寿臻纂修《武清志括》卷一《地理》,董光和、齐希编《中国稀见地方史料集成》(稀见地方史料丛书),学院出版社,2010,第452—453页。

[19](清)谈迁:《北游录·纪程》,中华书局,1960,第42页。

[20]《清圣祖实录》卷一九七,康熙三十九年正月丙寅条。

[21]《清圣祖实录》卷二四五,康熙五十年二月戊辰条。

[22]《光绪顺天府志·河渠志十·河工六》。

[23]光绪《钦定户部漕运全书》卷四〇《漕运河道·白河考》。

[24]《光绪顺天府志·河渠志十·河工六》。

[25](清)靳辅:《治河奏绩书》卷四《治纪·防守险工》。

[26](清)陈仪:《直隶河渠志》。

[27]《光绪顺天府志·河渠志十·河工六》。

[28](清)王履泰:《畿辅安澜志·白河卷三》。

[29]民国《香河县志》卷二《地理·河流》。

[30]民国《香河县志》卷二《地理·河流》。

[31]《光绪顺天府志·河渠志十·河工六》引康基田《河渠纪闻》。

[32]乾隆《武清县志》卷三《河渠》。

[33](清)王履泰:《畿辅安澜志·白河卷四》。

[34](清)陈仪:《直隶河渠志》。

[35](清)方观承:《方恪敏公奏议》卷四《畿辅奏议》,“会勘南北两运减河酌筹修浚事宜疏”。

[36]李桂楼:《河北省治河计划书》,《华北水利月刊》第2卷第1期,1929。

[37](清)方观承:《方恪敏公奏议》卷四《畿辅奏议》,“查勘三岔河等河入海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