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川镇

因一次小小的采访所需，我来到埼玉县的小川镇。可能很多人知道，小川镇自古以来以手抄纸闻名。我是来参观这种造纸工艺。

说是采访，其实我住的地方与小川之间，乘巴士或电车也就是约一个半小时的距离，我与妻子同行，就似一次稍远的散步。妻子比我还懒得出行，所以就权当难得带她到绿色的郊外走走。

这话听来不错，但也只是一半的理由。要说实情，是因为我有幽闭恐惧症，常会在密闭的电气列车中发作，令我饱受折磨。不过我不能真说害怕独自乘车，只是一个劲地用美辞丽句想象那一带的绿色如何美丽，经我这么劝诱，妻也察知就里，就跟我一起来了。从妻的角度来说，半是陪护病人。不过电车很空，窗也开着，我们到达小川镇，一路上毫无幽闭恐惧症发作之虞。

虽然到了，我们却无明确的目的地。在介绍埼玉县产业的报载新闻中，写着关于现场演示手抄和纸制作的文字和联系电话，然后问清了是在试验场进行。就凭着这点信息而来，到了一处叫作埼玉县制纸工业试验场的地方。在试验场，这对不期而至的初老夫妇迎来的是诧异的目光，不过一旦明白我们访问的目的，人家便亲切地领着我们参观场内的操作以及和纸原料的展示室。

好像难得有普通的参观者来。参观快要结束时，给我们做向导的主任看着我递过的名片，带着狐疑的表情问我是哪个行业的。

有此疑问完全理所当然。我的名片上仅仅印有姓名、住所和电话，却无所属组织以及在其中的身份。因为是访问试验场，我把数年前印就却一次没用过的名片收进衣袋而来。我明白这虽能起到一点礼节性的作用，却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唔……我是写小说的……”

“……”

主任无言，交替着看名片和我，脸上的狐疑越发浓重。这也难怪，所谓写小说，本身就不算正当行业。

“唔……是这样的，每个周三晚上，NHK电视台都会播出我的小说，您如果看了也许会知道……”

我虽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蠢，但如今是电视时代，权且用电视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吧。我脸上浮现的讪讪笑容似乎让主任越发疑惑了。尽管如此，他还是亲切地在后面一个目的地手抄工厂给我做了讲解。

这一带大正年间有一百二十家抄纸作坊，如今只有二十来家抄纸厂，我们参观了其中一家T厂的作业，看了抄纸过程，买了几种和纸制品后离开了工厂。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离车站很远的地方。累了，想喝杯咖啡，这里却不像会有吃茶店，而且也不像能等到朝车站方向去的出租车。一条长而笔直的公路上车流不断，却见不到一个人影。

那天很热。顶着暑日在路上走的只有我和妻子两人。我们夫妇为了喝在路上超市买的罐装果汁，进了一间神社，在那里歇了一口气后好容易走到车站，总算吃上了迟到的中饭，喝上了咖啡。

（《文化评论》1982年8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