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如果提前进入假死状态的话，那就是在活埋之后的中途醒来了。
但是这人抬着抬着就醒了，确实也是够吓人的。
毕竟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回光返照？
几个人抬着棺根本就不敢停，也不敢放下去。
年纪大的人指使小伙子：“你不是胆子挺大的吗？你赶紧叫人呐！”
小伙子憋了憋气学着刚才听到的声音语气：“好……冷……”
“嘶……好冷。”
关键是这小伙子模仿能力很强，那语气是一学一个像。
登时让人头皮发麻。
差点没把旁边几个人当场吓疯！
那片黑色的羽毛终于飘飘荡荡的落了进去。
“啊切。”
传来一声喷嚏声。
剩下七个人看着小伙子：你干啥呢？这么吓人？
小伙子一脸无辜朝棺木里努嘴：“不是我打的呀。”
他们只能想着是里面的人活了，而不是其他的原因。
孙玉骑着马跟在后面，神情面容极其憔悴：“我好像听到雾儿的声音了。”
这句话他家少爷已经重复三遍了！
三遍！
棺木里的人肯定是死了。
除非她是什么山精海怪！
心腹闭了一下眼睛，吩咐其他人：“去看看前面是怎么回事儿？”
前面派出去的人迟迟没有回来。
心腹自己上。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腹有那么一瞬间，想把这个消息压下来。
而他根本来不及压。
因为孙玉已经下马了，并且走了过来。
孙玉眉目清朗温柔，皮肤白净，一身红衣看起来是典型的书生相貌。
孙玉走到棺木边，整个晚上都铁青着的一张脸，蓦然笑了：“停下！快停下！”
“喜乐奏起来。”
丧乐停了。
这寂静的山野之间，只剩下热热烈烈的喜乐。
山风一吹，倍精神。
棺木停了下来，但没有落地。
众人只看到孙玉朝棺木里伸出一只手。
过了一会棺木里也伸出来一只手。
那只手颤抖着毫无血色，微微泛青，沾着一片树叶，虚空抓了抓。
但很明显，她的关节和肌肉都很僵硬。
“诈尸了！”也不知道是谁先叫了一声。
整个场面一下就乱了。
不少人都跑了。
这可苦了抬棺的八个人。
他们这还没收到钱了！
他们不信邪！
不信邪！！
不信邪！！！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其中有一个人大着胆子：“孙少爷，这人是活的吗？”
孙玉只是淡淡地扫了那人一眼，眼眸中压制着滔天的夜色和暗色调的红。
人还是那个人，但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气质差别怎么会这么大？
问话的人被吓了一大跳，还差点以为孙玉被上……身了。
孙玉撕下一缕红色的布帛帮花雾遮住眼睛。
其实他不用遮住的，因为花雾的眼睛因为药物和失血缺氧出现了短暂性的失明。
接着，他轻轻把花雾搂了出来，像抱小孩子一样抱在怀里。
花雾看不见，也发不出声音，耳朵听声也不真切。
脑袋中一时半会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被人搂着，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孙玉稍微颠了一下。
花雾赶紧搂紧孙玉，依附着他，就像一条可怜的小蛇依附着一根树木。
孙玉轻轻拍着花雾的背，吻…吻发顶：“没事了。”
“你得救了。”
立刻有人拿了一件外套给花雾盖上。
地上一片狼藉，他抱着她，走得平稳。
就算她不是人。
他是书生。
那些怪离故事里不是经常都有书生吗？
孙玉并没有带花雾回孙家，而是去了一桩城外的别院。
花雾除了孙玉，谁也不敢接触。
其实，她也害怕孙玉，但比起其他人来说，又要好得多。
门外由孙玉重金聘请来的江湖高手保护着。
宵禁已经快要结束了。
他得把孙家清理一下了。
天亮之前。
孙玉带着一群人黑压压回到孙家，面色铁青。
那红色的婚服在昏黄烛光下面一照，竟像凝固的血一样。
立刻有人通知到了少夫人和老夫人。
少夫人看着孙玉的阵势：“孙玉！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孙玉：“我不需要你这样恶毒的女人。你不是一直想回到都城吗？我现在就放你回去。”
“在我这里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你还是另寻高处吧。”
一纸休书。
这个孙家从此没有了少夫人。
孙玉：“天亮之后，我会为你安排马车。”
孙玉走在前面。
被休戚的女人也丢掉往日的端庄破口大骂：“孙玉！你居然为了一个残妾这般羞辱我！”
“你一辈子都别想回到都城！”
孙玉扯着嘴唇一笑。
他本来也没打算回去。
他知道他们孙家回不去。
要想回去，那还得积累几代财富。
不如直接换个国家。
只有那些深墙旧宅里的妇人还在做着春秋的大梦。
“呵～如今，时间到了，梦也该醒了。”
老夫人这一夜也根本没有睡觉。
当面对孙玉的质问时，老夫人依仗着自己身份高贵供认不讳。
“很好。”孙玉淡漠一笑，“我给过你自由，你自己不想要。”
老夫人这时候心里面有些慌了：“孙玉！你要做什么？我可是你娘！”
“我娘？”孙玉似笑非笑地望着面前的女人，“来人，把老夫人照顾好点。”
老夫人在后面嚷嚷着：“孙玉！你不能幽禁我！”
处理完了这两个女人。
“恭喜少爷！借此机会掌控回了孙家。”心腹单膝下跪。
孙玉坐在椅子上，放下茶杯，活动了一下手腕：“是要我来查，还是你们自己说。”
“嗯！”
心腹心中觉得不公：“是属下的主意。”
孙玉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个人在闷笑：“哈哈哈哈哈。”
“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挺自作聪明嘛？”
“属下不敢。”心腹低着头，“若是把她献给皇上……少爷我们或许还能有一丝转机。”
“唉。”孙玉笑得笑得更大声了，声音苍白凄厉。
下一秒钟，他忽然收住笑声：“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安排起我来了！”
一摔袖。
茶杯直接飞了下去。
茶杯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滚烫的茶水飞溅到心腹的手上。
“行了，以后劝我的话也不必再说。”孙玉重新恢复了温柔的模样，“你要想得到重用就重新投吧。”
“我们孙家现在是留不住你了。”
心腹还想再说点什么。
孙玉用手挡住眼睛，另一只手摆了摆，神色看起来极为疲惫：“孙家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也看到。”
“不出意外至少得积累三代。至少在我这一代是翻不了身的了。”
“你们要想走的都走吧。”
人影走来走去。
孙玉只觉得一股凄凉之意油然而生。
然而这世间之事，本就是花开花落，自有定时。
孙玉再次见到花雾。
花雾已经不认识他了。
长时间的缺氧，让她大脑受了一些影响，导致她的记忆出现了断层。
近期的记忆，很多她都不记得了。
但那些在花家痛苦的记忆，依旧在记忆中无法拔出。
孙玉就像一下子苍老了好多岁一样：“我叫孙玉，是你的丈夫。”
“我们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
孙玉朝花雾一靠近，花雾不可控制的往后退。
“你的眼睛……”孙玉高兴起来，一看花雾去摸她自己的眼睛，“没事没事，我说你的眼睛很漂亮。”
“咳咳咳咳。”花雾嗓子被冷风一刺激，忍不住的发扬，还冒上来一股血腥味。
花雾忍不住扒在铺边。
一团团的血被呕了出来。
她的嗓子因为窒息的时候嘶喊伤了个彻底。
她在那种绝望之中迸发出来的声音，也跟着消失了。
大抵是孙玉救了她，虽然在二人独处的时候，她有点怕他。
可当花雾面对更多的人的时候，她会第一个选择孙玉。
孙玉让人帮花雾清理好。
孙玉抱着花雾去院子里烤太阳。
他不知道这到底算福还是算祸。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两年，也只有两年。
孙玉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花雾中了毒……
她没办法孕育属于他们的孩子。
甚至……
就算怀孕，她的身体也负担不起一个新生命。
他们像一对平凡的夫妻一样，平静的生活着。
花雾怕痛，孙玉也就纵容着她了。
这一切都是他该得到的惩罚。
这两年的时间里，花雾忙着学写字，忙着刺绣……
只是这天下不太太平，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皇权再分割，重新站队，朝堂上的风云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大小小，远远近近也发生了不少的暴动。
孙玉拉着花雾的手指：“这样呀……也好。也好。”
他也不想去追什么权势了。他就想这样一辈子守着她，慢慢的过完。
在没有遇到花雾之前。孙玉从来都没有想过他的内心会有这样的宁静祥和过。
以前他所渴望的，现在他得到了。
花雾摇着孙玉的大手嘶哑着声音喊了一声“孙玉”，犹如蚊呐。
孙玉把人搂在怀中：“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以后……总会有办法的。”
孙玉说完，忽然整个人都认出了，他惊喜地搂着她：“雾儿……你刚才叫我什么？”
“你会说话了！”
花雾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巴。
她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话了。
她听见有个女声在叫“孙玉”。
好难听的声音。
孙玉高兴地举着花雾在院子里面转圈圈：“雾儿，你会说话了，你终于会说话了。”
孙玉很快就发现花雾只能说简短的句子。
一旦说得稍微多一点，她就容易咳嗽，嗓子就容易出血。
两年来的时间，花雾一点都没有长胖，反而变得更轻了。
孙玉瞥见花雾脸色有些发白，赶紧又把人放下来，搂在怀里，轻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刚才太激动了。”
孙玉依旧在做这生意，时不时就要出去一下。
每次回来总能给花雾带一些新鲜的玩意儿。
花雾静静的躺在阁楼上做刺绣。
她的手指的确没有以前灵活了。
甚至做些简单的刺绣，他依旧容易扎到自己和刺错针。
这让花雾多少有些颓败。
花雾记不起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也让她即使呆在孙玉的身边，依旧缺乏安全感。
好像她一觉醒来就出现在孙家了。
阁楼下。
“再等等吧，或许还有办法。”
“我不喜欢有其他的人加在我和雾儿中间。”
阁楼下树林中的话语还在继续。
花雾拿着针的手微微颤抖，然后放下来。
她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也知道孙玉爱她。
她也尝试着离开过他，可是她总是忍不住想回去看他。
所以几次离开的计划，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孙玉甚至……还给她存了好多钱。
那个时候他和她躺在一起：“雾儿，如果有一天身家遭遇不测，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我的话。”
“这些钱在四大钱庄都能取到，足够你生活半辈子。”
你看其实她们相依为命，命运依旧把他们推到了前面。
孙玉又出去了。
孙玉前脚出去，花雾后脚就跟着出去了。
她身上没有带什么包袱，还是像往常一样。
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她会这么突然的离开。
一个手指不灵活、说话不利索、记忆又不怎么好、又没有娘家的人……
还长的这么漂亮。
这样的人，你说她离开了像孙玉这样的人，怎么活得下去呀？
家丁慌慌张张的跑回来禀报了消息：少夫人走丢了。
孙玉立刻派人到处去找。
到花家的人也回来了。
花雾根本就没有去过花家。
孙玉突然想起来，花雾说过她不认得她回家的路了。
“她的记忆那么差，这次走丢了，又怎么会回得来呀？”
孙玉心急如焚。
直到……
孙玉得到了一则消息。
九皇子来了。
花雾遇到了九皇子。
孙家当年支持四皇子。
四皇子的母亲毒死了九皇子的母亲。
四皇子又娶了九皇子的心上人。
最后，四皇子在这上权势斗争中落马。
四皇子妃还怀有身孕在身，本来是有机会活下来的。只要她愿意向九皇子求情。
九皇子恨她当年为了权势嫁给了四皇子：“要让我救你，也可以，那你就抛弃皇子妃的身份，入府为妾吧。”
“我四哥那般作贱你，你还是这么爱着他！”
四皇子妃重新回到四皇子身边，等生下来孩子之后再执行死刑。
当四皇子执行死刑的那一天。
四皇子妃毅然决然吊死在了皇子府房梁上，落了个忠贞的美名。
当时她已怀孕七个月。
其实，孙玉后来知道了。
四皇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四皇子的，那一天晚上是九皇子。
但是四皇子妃不知情，九皇子也不知情，他们和四皇子都被人算计了。
但是这样的真相，四皇子是永远都不会告诉九皇子的。身为一个男人，他有他的面子。
九皇子在之前的一次狩猎之中，受了伤，太医诊断，他日后子嗣艰难。
所以那个孩子可能是九皇子，这一辈子唯一的一个孩子。
就算九皇子把四皇子斗下马又如何？
没有子嗣的皇子……是不会被立为太子的。
孙玉和九皇子不对付。
孙玉知道近些年来九皇子急了四处收集美女。
孙玉看着传来的消息：“没想到躲在这里还是被他发现了。”
心腹看着准备前去的孙玉：“少爷……”
……
九皇子骑在高头大马上肤白如雪：“喔。这不是孙少爷孙玉吗？还活着呀。”
能够在那一场争斗之中，还能够活着出来，也算是厉害了。
“真巧呀。”
“本皇子新找到一个美女，正愁没有人来欣赏呢。”
“真难为九皇子还记得一介草民。”孙玉拱手一礼，“孙某见过九皇子。”
孙玉：你有没有受伤？
花雾双手被捆住，只能朝孙玉摇头。
她可能不知道，自从九皇子无意之间得到他们在这里的消息。
她一出门就被九皇子的人跟踪了。
就说花雾今天不出门，九皇子也会逮着机会把她抓出来。
拿她来钓孙玉本就是九皇子意料之中的事情。
九皇子下了马，把马鞭交给了随从：“有缘千里来相会，不如我们坐下喝一杯。”
“你看看我新抓的这个美女如何？这倾国倾城，国色天香啊！”
“本皇子要是把她献给皇上，或者留给我自己，岂不美哉？”
孙玉：“九皇子恐怕有些不清楚。她乃孙家一介残妾而已。”
花雾目光痛楚，担心地看着孙玉。
“啧啧啧，可惜了，这么漂亮居然是一个残废！”九皇子喝两口茶，“我说她怎么会留在孙家呢。”
“原来是孙少爷的妾室，误会误会。”
“我还要跟九皇子叙叙旧。”孙玉知道今天这件事情恐怕没办法善了，“来人把这个残妾送回去吧。”
“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花雾被人强行带着回去的时候边走边回头。
她心中特别不安，她想带他一起走。
那大概是她第一次哭。
泪水充盈了她的眼眶，盈盈烁烁就像是白昼里的星辰。
那一颗眼泪掉下来，晶莹剔透，宛若上好的水晶。
美人垂泪。
她一心担心着自己的丈夫，却永远都不知道落泪自己有多么令人神魂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