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南瓜
“Apocolocyntosis”,这个诘屈聱牙的词语不是妖言惑众的魔法咒语,而是地道的希腊语。它是一个很长的复合词,试着去拆解的话,前缀词“apo”意为“从……分离”,中间部分“colocynto”是“colocynthis”一词的词干,含义是“南瓜”,词缀的“sis”指“变成……的状态”。各部分缀连成“Apocolocyntosis”,意思是“从人变成南瓜”。在我半吊子的希腊语露出马脚之前,语法讲义就到此为止。
熟悉拉丁文学的读者想必已经心知肚明,“Apocolocyntosis”这一生造词出自哲学家塞涅卡[48]笔下。罗马帝国第四代皇帝克劳狄乌斯[49]驾崩时,为了嘲弄这位让自己吃尽苦头的昏君,塞涅卡效仿梅尼普斯[50]的风格,用拉丁语写下一篇糅合了散文与韵文的讽刺作品。皇帝死后,这本没有作者署名的小册子《神圣的克劳狄乌斯变瓜记》在罗马社交界不胫而走,引得所有人捧腹大笑。也有学者强烈反对把这篇作品归于塞涅卡名下,他们认为塞涅卡不会写出如此低俗的文章。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倾向于把它视为塞涅卡的作品。
《神圣的克劳狄乌斯变瓜记》的情节并不复杂。收录在美文出版社的文艺古典丛书中的该文尚不到二十页,不一会儿就能读完。故事大略如下。克劳狄乌斯皇帝死后像历代罗马皇帝一样被神化。他来到天界后因为词不达意,诸神无法裁决其身份。“要不要承认这个男人是神”的问题在诸神间引起了激烈争论。最后,他由于在人间杀戮无度而遭到天界放逐。克劳狄乌斯从天界被带回人间的途中,行至罗马时恰巧赶上了自己的葬礼。合唱队在葬礼上吟唱哀歌,皇帝这才发觉自己已死。哀歌大肆赞颂皇帝的功绩,皇帝刚听得有几分飘飘然,就被同行的人用力拽走,走进了冥府的入口。这时,被皇帝残忍杀害的亡灵们接连不断地汹汹而来。皇帝叫喊道:“我的朋友,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其中一人回答:“你在说什么鬼话?可憎的杀人魔头!不是拜你所赐,我们才被送到这里的吗?”他们把皇帝押解到冥府判官埃阿科斯[51]的面前,恳求裁决其生前的罪恶。埃阿科斯跟生前的皇帝一样,只听取不利于被告的申诉,最终对皇帝下达了有罪判决。就这样,可怜的皇帝先是变成了卡利古拉[52]的奴隶,后来被转让给埃阿科斯,第三次甚至给米南德当了奴隶。米南德曾经是奴隶,正是皇帝本人赐予了他公民身份。可谓是因果报应……
后来的故事应如题目所示,克劳狄乌斯皇帝变成了南瓜,但可惜后续部分已经佚失。历代罗马皇帝都被赋予神格,唯有克劳狄乌斯变成南瓜,这无疑是出自塞涅卡之手的绝妙戏谑。最重要的变形情节没有留存下来,诚然遗憾至极。顺带一提,此处出现的米南德是古希腊的常见人名,未必就是那位著名的喜剧诗人[53]。
塞涅卡在当上尼禄[54]的老师之前,曾经被克劳狄乌斯皇帝流放到科西嘉岛,在失意中度过了八年,他自然对皇帝恨之入骨。皇帝时而自诩历史学家,装模作样地写书,时而摆出法学家的派头出席法庭裁决。塞涅卡对此一向嗤之以鼻。当皇帝去世之后,为追悼演讲献词的任务落到塞涅卡的头上,他期待已久,特意用最华美的辞藻粉饰皇帝的功业。追悼词由新任皇帝尼禄朗诵。一开始,吊唁者无不神情庄重地听着。“然而,当尼禄说起克劳狄乌斯的智慧与先见之明,所有人都不顾场合地笑了起来。”塔西佗[55]如是记述。塞涅卡将严肃的葬礼导演成一出闹剧,借此报复他憎恨的克劳狄乌斯。他不满足于此,还要痛打落水狗,散发匿名的小册子,最终把死去的皇帝变成了一个“南瓜”。由此可以一窥哲学家的执念之深。
话说回来,我为什么要对塞涅卡的《神圣的克劳狄乌斯变瓜记》做出长篇大论的说明来着?好险好险,差点就抛之脑后了。我真正想说的是南瓜。塞涅卡的讽刺文章只是南瓜登场前的开场白。
“南瓜”一词具有揶揄对方是傻瓜、蠢货的含义。若非如此,塞涅卡也不会费尽心机,想出把仇敌克劳狄乌斯变成南瓜的点子。日本自江户时代起就流传着“南瓜脑袋”与“南瓜混蛋”的脏话。古罗马人也不约而同使用相同的说法。阿普列尤斯[56]的《金驴记》第一卷写道:
您情愿深更半夜出门也都悉听尊便。但如果您非要纠结自己犯下的罪过,甚至内疚得想自杀,我们可不认识这种长着南瓜脑袋的人。要死要活都随您的便吧。(吴茂一译)
然而,此处“南瓜脑袋”中南瓜的词源是拉丁语“cucurbita”,而被塞涅卡写入讽刺文章标题的南瓜却是希腊语“colocynthis”。可见南瓜种类繁多,既有“cucurbita”(日本的拉丁语词典译为葫芦),想必也有“colocynthis”。后者是一种原产于非洲且外观酷似西瓜的药西瓜(colocynth),但个头要小得多,至今仍被人们当作药用植物栽培。“colocynth”毋宁说是“colocynto”的英语读法。
依我所见,南瓜原产于墨西哥及南美洲。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欧洲才开始大规模种植。仔细推敲的话,无论是希腊语“colocynthis”还是拉丁语“cucurbita”,似乎翻译成葫芦或者西瓜更加妥当。那种我们的脑海中立刻能联想到形状的南瓜,希腊人与罗马人大概从未见过。即使有相似的种类,恐怕也是像药西瓜一样产自非洲的葫芦科植物罢了。药西瓜和西瓜在《圣经》中屡有出现,很早就进入了古代欧洲人的生活。南方熊楠[57]写道:“中国的古书中分不清瓜与瓠的情况屡见不鲜,无独有偶,印度与欧洲也常用同一词去称呼南瓜与葫芦。”就“cucurbita”和“colocynthis”的情况而言,诚如熊楠所言。
老普林尼在描述黄瓜、喷瓜及甜瓜等植物之时,提到了一种人们知之甚少的葫芦科植物“somphus”:
这种野生葫芦内部疏松多孔,因此希腊人将其命名为“somphus”。它仅有手指般粗细,生长在石头覆盖的土地上。捣碎后的汁液对胃大有裨益。(《自然史》第二十卷第七章)
所谓的“somphus”大概是一种丝瓜。因为在希腊语中,“somphus”意指如海绵一样多孔之物。欧洲自古以来就流行将丝瓜的网状纤维从果肉剥离出来充当海绵的做法。如果这种“somphus”确是丝瓜的话,丝瓜亦属于“cucurbita”,也即是广义上的葫芦或南瓜。
老普林尼的《自然史》第二十卷第八章的开头部分对药西瓜有所提及,在此稍做引用:
野生的药西瓜有很多种子,比起人工栽培的品种要小得多。黄色的药西瓜要比绿色的品种更加名贵。晒干后可以当作泻药直接服用。另外,它也常用作灌肠剂,对肠、肾脏与腰部疾病均有效果,对中风症有奇效。取出药西瓜的种子后,在瓜中斟满蜂蜜水,再在锅中把它煮成原先一半大小,即可提取出4欧布鲁斯[58]的灌肠剂。
一般认为,此处所描述的植物就是现在的药西瓜。美文出版社版《自然史》的注释者认为药西瓜的拉丁语名为“cucurbita silvestris”(野生葫芦)。这样一来,不如说药西瓜只是“cucurbita”的一种,而“cucurbita”更像是某种葫芦科植物的总称。所以我还是不敢苟同“南瓜”这一译词。
当我不着边际地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碰巧筑摩书房的宣传杂志《筑摩》的三月刊寄到了我家。自从前些年陷入经营困境以来,这本杂志瘦成了寒碜的薄薄一本。我很喜欢这种薄杂志,便立刻随手翻阅起来,目光不由得停驻在西胁顺三郎[59]的诗《冬日香颂》上,引用如下:
从永恒的对岸飘来
葫芦与南瓜的冬日香颂
……
面对如此不可思议的巧合,我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实属罕见。
*
关于南瓜的话题,我还想再叙一二,恳望读者不要腻烦,姑且耐下心来听我再胡诌一会儿。
于斯曼[60]的《大教堂》第十章展现了他对中世纪基督教的博学,尤其是植物的象征理论。书中的布隆神父发表过如下看法:
说到傲慢,我们会联想到南瓜。从前在西锡安[61],南瓜像女神一样受到崇拜。它被视为丰收的象征,亦被视为傲慢的象征。之所以代表丰收,因为它的种子很多,发育很快。修道士瓦尔弗雷德·斯特拉堡在一首漂亮的六音步诗中用整整一章的篇幅讴歌南瓜的生长。之所以代表傲慢,因为它有一颗空空如也的脑袋与格外显眼的肿胀身材。
此处布隆神父口中的“南瓜”是法语中的“citrouille”,与拉丁语的“cucurbita”具有相同的含义。令人生厌的咬文嚼字就到此为止吧。文中出现的瓦尔弗雷德·斯特拉堡生活在九世纪前期,担任过著名的赖歇瑙修道院院长。他出生于施瓦本,是加洛林王朝文艺复兴的代表人物。在他留下的众多基督教颂歌中,于斯曼尤其喜欢朗诵《小庭园》或《园艺》中一篇歌咏南瓜的诗。
当时,在修道院石墙围成的四角形庭院中,不仅种植着众多药用植物,还有很多蔬菜与果树,修道士们凭此来研究植物学与药物学的知识。他们每日凝视着庭院中的植物,不禁沉浸在诗的象征理论的幻梦之中。修道院的四角形庭院起源于古罗马的柱廊园,通常建在教堂的南侧。两条十字形相交的小径将庭院分割成四个小长方形。庭院的中心是一口水井或者一汪清泉,既用以灌溉植物,又给修道士们解渴。有时,修道士会在泉中养鱼,以熬过没有肉吃的日子。
位于瑞士圣加伦的本笃会修道院的图书馆中,保存着加洛林王朝时期修道院的理想平面设计图。图中的菜园被井然有序地分成十八个小部分,墓地的部分也兼作果园,墓碑之间栽植着排列整齐的果树。有趣的是,庭院中还有一处专门栽种药草的园地,跟病房或医务室离得很近。设计图中还标注了药草园应该栽种的植物,可以看见百合、蔷薇和唐菖蒲的名字。不过,这里出现的唐菖蒲实际上应该是“日耳曼尼亚的伊里斯[62]”(德意志鸢尾)。当时,原产于非洲南部的唐菖蒲应该还不为欧洲人所知,地中海沿岸种植的另一种唐菖蒲则完全不能入药。说到鸢尾花,还有一种“佛罗伦萨的伊里斯”(香根鸢尾)也是中世纪常见的药草。若是将它的紫色花瓣和明矾混合揉碎,就能制成一种美丽的绿色液体,修道士们常用它给手抄本染色。
隐居赖歇瑙修道院的瓦尔弗雷德·斯特拉堡或许是当时最杰出的庭园文学的创始者之一。赖歇瑙岛位于德国与瑞士边境的康斯坦茨湖(又称博登湖),只有一条堤坝与陆地相连。小岛离湖畔的圣加伦仅咫尺之遥。修道院位于岛上,庭院处于建筑物的东侧。宏伟的门廊为它遮风挡雨,南面的高墙会挡住酷烈的阳光。瓦尔弗雷德将满腔心血倾注在这座小小的庭院中,为它痴迷,为它歌唱。冬霜消融之时,在春光雨露的洗礼中植物们从睡梦中苏醒。他亲自翻土、除草和施肥,悉心耕耘这片土地。《小庭园》共二十三篇,四百一十四行。全诗用拉丁语写成,每篇六脚韵诗歌咏一种植物。他歌咏二十三种植物的同时还不忘陈述其医学效用。
入诗的植物包括鼠尾草、苦艾、南瓜、甜瓜、茴香、唐菖蒲(实为德意志鸢尾)、芍药、罂粟、薄荷、芹菜、龙牙草、白屈菜、荷兰芹、辣根、山道年草等等。拉丁语的植物学名翻译成日语着实要大费一番周章,就不再赘述了。全诗最后的篇章属于蔷薇与百合。这是中世纪寓言文学的常用手法,蔷薇象征殉教者的血,百合象征信仰的纯粹性,也许是因为作者希望以基督教的寓意结束全诗。《小庭园》题献给圣加伦的主教。全诗最后写道:
当绿荫覆盖了你的庭院,当丰收的苹果压弯了枝头,请你在桃树的斑驳光影洒落之地坐下,念起我的诗吧。这就是我的幸福……
倘若我不把瓦尔弗雷德的诗中《南瓜》一篇翻译过来供读者过目,似乎于情于理都说不通。直接从拉丁语翻译也不是绝无可能,但是凭我微薄的才学实在力有未逮。幸运的是,当我陷入苦恼之时,偶然发现雷·德·古尔蒙[63]在他的中世纪基督教拉丁诗歌史《拉丁诗歌与神秘主义》中,用法语翻译并介绍了这首诗的一部分。既幸逢及时雨,何不妨让我好好利用呢。我依据古尔蒙的法语译文,同时参考拉丁语原文将这首诗译出。这样一来,若我的日语译文词不达意,一概是古尔蒙先生的纰漏,还望读者周知。古尔蒙的眼力着实老辣,他所引用的短短八行无疑是《小庭园》的点睛之笔。
Mea fragilis de stirpe cucurbita surgens
Diligit appositas, sua sustentacula, furcas,
Atque amplexa suas uncis tenet unguibus alnos,
Et quoniam duplicem producunt singula funem
Undique fulturam dextra levaque prehendunt,
Et velut in fusum nentes cum pensa puellae
Mollia Trajiciunt, spirisque ingentibus omnem
Florum seriem pulchro metantur in orbes……
我那纤弱的南瓜茁壮成长,
柔韧的嫩茎深爱着支撑它的细木,
紧抱着榛树,卷须缠绕在支木上。
为使每一根藤蔓分叉的嫩茎尽情舒展,
左右各架起一根支木。
似那妙龄的纺纱女用纺锤从两侧牵丝引线。
嫩芽伸展所向,那一枝绽放的繁花,
仿佛在描画一个巨大螺旋。
这是一首有趣的诗,尽管朴素却也不乏奇思妙想。“纤弱的南瓜[64]”这一妙语只是我无意中写出的俏皮话。诗中充满了鲜活生动的描述,只消一读,诗人饱含爱意地观察南瓜生长的画面便会跃然纸上。唯有与植物朝夕相处、对植物的习性抱有浓厚兴趣的人方能写出这样的诗。为什么作者能够想象出犹如细密画一般拟人化的世界?或许是因为,诗中没有一个意象不是出于细心的观察,没有一处修辞落入陈词滥调。我尤其中意纺锤与螺旋的意象,不禁引人想起另一位晚于瓦尔弗雷德八百年出生的庭园诗人——十七世纪的英国诗人马维尔[65]。
不过,我无意展开对诗学的讨论,这位中世纪修道院长的消遣闲情之诗就且说到这里吧。与此相比,我更关心诗人的一处美妙发现:南瓜花排列成螺旋形。
歌德[66]的论文《论植物的螺旋生长倾向》描述道:
旋花科植物螺旋生长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没有植物能够一直向上生长或匍匐向下生长。首先要找到笔直向上的物体,通过不断地卷曲缠绕,便能向更高的地方攀爬……藤蔓植物必须依附在其他物体上,向外界寻求自身所欠缺的能力。
请试着回想起刚才提到的支木与旋花的比喻。再进一步,想象一下缠绕在榆木上的葡萄藤吧。我们通过观察自然现象便不难发现:女性特质之物与男性特质之物,寻求之物与给予之物,均具有排列成垂直方向与螺旋方向的倾向。
*
南瓜复南瓜,既然已经围绕南瓜行文至此,最后我仍想以南瓜结尾。然而任凭我如何搜索枯肠,在南瓜的话题上实在已是词穷墨尽。看来今年南瓜歉收,让我陷入一瓜难求的窘境。无可奈何,我决定用甜瓜取而代之。甜瓜亦属于“cucurbita”的一种,这篇随笔也称得上有头有尾了。
提起歌颂甜瓜的诗人,我们首先会想到十七世纪法国的不羁文人圣阿芒[67]。此前我曾翻译过圣阿芒《甜瓜》中的十行诗句。趁此机会,不如将四十六行诗句全部翻译出来。
整间屋子漫溢着沁人馨香。
麝香与龙涎香般的甘美气息
迷醉了我的头脑和心神。
究竟是何物?啊,找到了——
一枚甜瓜在苍翠欲滴的果篮中
造化的天工
将几行绮丽的花体字镌刻其上。
求你允许我品尝一口吧,
我愿将那燃烧的思绪全部献给你。
噢,令人窒息的浓香,
嘴唇轻触便已深深陶醉。
噢,诸神啊,这绚美夺目的色泽与鲜美
无疑是只应天上有的逸品。
黄里泛红的色彩装点着它的身体,
果肉饱满,腹中几乎没有种子,
不禁诱人思考:
如此稀少的它与黄金又有何异?
薄薄一层外皮吹弹可破,
这是国王方能享受的珍馐佳味。
我虽不是国王却享用此物……
是啊,椰子的果实何其美味,
无论多么难以伺候的客人
只要一个就会满足。
我还爱那可口的杏子,
涂满奶油的草莓,
从天而降的吗哪[68],
醇美蜂蜜制成的糕点,
产自图尔的神圣的梨,
甜美的绿色无花果,
汁液饱满的麝香葡萄。
(我的话语中没有丝毫掺假)
这些果实与为安茹[69]带来名誉、
如神明般的甜瓜相比,
只能说是味同嚼蜡……
噢,珍贵的食物,口腹的欢喜。
在苗床上匍匐生长,优美的你!
植物中的爬虫类。
噢,比黄金更尊贵,你是阿波罗的杰作。
水果之王,噢,令人心荡的甜瓜。
让·鲁塞尔在他的《法兰西巴洛克时期的文学》中提到马里诺[70]、贡戈拉[71]、克维多·比列加斯[72]与圣阿芒等人的作品中都曾出现过的一个诗性隐喻的典型:把鸟比作“长着翅膀的小提琴”。同样是隐藏本质的文学谜语,将藤蔓植物“甜瓜”比作“匍匐的植物中的爬虫类”,亦可称为巴洛克式的隐喻。说实话,我之所以将这首四十六行的诗歌翻译出来,只是因为偏爱这个隐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