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丁小强看望了邢大大和姜幺娘,便和黄问纲兄弟分手了,因为他们要把邢大大的苞谷籽挑到三棵树去,委托王耍耍运送到乡场上变卖。丁小强顶着太阳,独自在村里访贫问苦,见一家房屋前长着一棵果实挂满的树木,伸手采摘了几颗溜圆金黄的果子解渴。玲儿嫂忽然从屋里钻出来厉声呼喊,村干部,吃不得,吃不得呢!
丁小强笑着说,山里的荔枝怎么吃不得呢,熟透了。
玲儿嫂在地坝跺着脚说,吃不得,真吃不得呢!
丁小强早就将几颗果实吞进肚子了,仍然笑着说,只是分水岭的荔枝和别处的荔枝不一样,果核细小繁多,果肉乳白不甜,有点苦涩。
玲儿嫂急得拍打着双腿说,你吃的不是荔枝,是巴豆!
丁小强不知道巴豆是什么东西,捂着小肚子有些吃力地说,巴豆就是巴国土地上长出来的豆豆,怎么不能吃呢?
玲儿嫂赶过来说,遭了吧,肚子疼了吧,肠子吼了吧,脚杆转筋了吧,屁股想拉稀了吧?
丁小强提紧肛门、按着肚子、咬着牙根说,不行了,不行了,玲儿嫂子!
玲儿嫂跺着脚说,赶快去厕所,不然拉在裤里了。
丁小强死死按着小肚子,几步窜进玲儿嫂的厕所,差一狗毛拉在裤里了。可是,人才出厕所,肚子又“咕咕”叫唤,又得回去拉稀。半小时之内,连续拉了18次,拉得丁小强瘫痪在厕所爬不出来了。
玲儿嫂用音频电话在群里向嫂子们呼救,村干部丁书记遭了。
羊儿嫂惊讶地问,在哪里遭了?
玲儿嫂哭着说,在我屋头呀。
云儿嫂生气地说,不是我说姐姐,人家还是个生疙瘩儿,没得这方面的经验,哪背得住你整治呢?
羊儿嫂怪罪说,村干部是国家的人、共产党的人,你把他弄死了,怎么交代呀?
媚儿嫂也说,三天的饭,你一顿吃了,不胀死才怪呢。
玲儿嫂跺着脚说,你们快过来呀,快过来呀!
云儿嫂在电话里讥笑说,姐姐,你自己快活舒服安逸了,要我们来给你捡趟子吗?不发红包不得来。
玲儿嫂哭着说,他吃了我屋前的巴豆,巴豆!村里没得卫生室,帮忙想想办法,求求你们呀!要不然,真的肚子拉死了。
一会儿,羊儿嫂带着无花果、云儿嫂带着车前草、媚儿嫂带着鬼针草赶来了,一起责怪询问,人呢,村干部人呢?
玲儿嫂哭着说,厕所,爬不出来了。
几个嫂子想拥进厕所,丁小强死死顶着厕所门有气无力地说,不要进来,不要进来呀。
羊儿嫂生气地说,不进来,怎样救得你的性命呢?你要是真死了,嫂子却舍不得呀。
丁小强坐在地板上吃力地说,光着呢,我光着呢。
原来,丁小强拉稀拉在裤子上了,索性脱光了裤子蹲着拉稀。云儿嫂狠狠地敲着门板说,开门,开门,我们都是做嫂子的,哪样没有见过,还怕你包皮闺儿子吗?
丁小强坚持着说,帮我找点止泻药,屁股门门都拉肿了,不然真拉死了。
羊儿嫂在门外说,我们都带着止泻药,你先干嚼一些,等玲儿嫂煎熬好了汤药,再喝。
丁小强从门缝伸出手万分吃力地说,给我吧,先嚼几口看看。
云儿嫂嘟着嘴巴说,死要面子活受罪,人都要死了,还怕人家看见吗?
媚儿嫂劝阻说,算了,将就他一回,人家是城市闺儿子,怕丑也是可以理解的。羊儿嫂,把你的无花果递给他吧。
玲儿嫂端来一杯开水尴尬地说,一起递给他吧。
丁小强关在厕所嚼了无花果,水吞了药汁,小肚子的疼痛渐渐缓和,拉稀的频率也渐渐减弱,特别是喝了两碗无花果、车前草、鬼针草的汤药,基本止住了连连不断的腹泻。丁小强洗了冷水澡,换上了玲儿嫂男人的衣服裤子,才拖着脚怏怏出来。云儿嫂埋怨说,玲儿嫂真是要不得,怎么下毒手用巴豆收拾他呢?
玲儿嫂趴在方桌上伤心地哭着说,村干部丁书记呀,你一定要实话实说,不得有半点假话,不然我“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呢,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媚儿嫂弯着一张脸儿说,人家是个研究生、高智商,你不下毒手,未必连巴豆都不认识,生拉鼓扯地自己吃了?
丁小强趴在桌子上,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拼命地摇着手。羊儿嫂望着树上溜圆金黄的巴豆说,大城市的娃儿,哪里见过土家巴豆呢?稍微不注意,就当成了荔枝,伸手摘来吃了。这件事,也许真的怪不得玲儿嫂。
玲儿嫂瘪着嘴巴委屈得巴了笃笃地说,本来就不能怪我嘛,是他自己好吃,喊都喊不住,硬是要往嘴巴里塞。
羊儿嫂心疼地说,城里人初次进山,要做到“五莫”呢。一是莫乱吃,越是鲜艳的果实越有毒;二是莫乱喝,看起来清亮亮的泉水,说不一定就被毒蛇、毒虫爬过,或者被腐烂的动物污染过。
媚儿嫂眨巴着一双眼睛问,还有呢?
羊儿嫂打望一眼趴着的丁小强说,三是莫乱屙,说不定你才蹲下去,毒蛇、毒鼠、毒蚁和干蚂蟥都来了,屁股上锥一针还不晓得缘由呢。四是莫乱说,胡言乱语得罪了山神、林神、水神、风神和鬼神,定会吃大亏,遭大祸。
丁小强趴在桌子上声音低微地问,嫂子,还有五呢?
羊儿嫂很有经验地说,五是莫乱摸。有些花草长得美轮美奂、露水欲滴,其实是有毒刺、毒粉、毒香、毒味的。
丁小强是有过深刻教训的。那天他见路边一蓬花开得蓝茵茵、粉颤颤地,伸手想采摘几朵,还没有抓住花茎竟然跳起来呼叫,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从地里回来的罗蒂红埋怨说,小强,那是恶麻草,长着小刺,刺上有毒。
丁小强的手板红肿、疼痛难忍,着急地问,怎么办呢,姐?村里没有卫生室呀。
罗蒂红叹息说,只有用奶水治疗了,其他药物一概无效。
丁小强把手伸上前说,姐,快点把奶水挤出来治疗噻。
罗蒂红羞愧地说,姐不奶孩子,哪有奶水呢?
丁小强无奈地说,看来这只手只有残废了,扶贫攻坚大业未成,倒先献出了一只年轻的手掌呀。
罗蒂红忽然双眼光彩四射地说,找云儿嫂去,她正奶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