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浪人(二)
虽然是秋叶请客,但彭湃还是没狠心点最贵的菜。他只能安慰自己,宰猪要是宰得太狠了,就没下次了。
彭湃点了一份他最常点的猪排饭。秋叶倒是大大方方地点了份最贵的鳗鱼饭,还加了一份溏心蛋。
“你可真有钱啊。”彭湃讽了她一句。
不一会儿,马尾女服务员便端着两个盘子走了过来。
这家店的菜品光是卖相就很好,和宣传图里的样子相差无几。猪排躺在米饭上,金黄的酱汁浇在猪排上,香气四溢。酱汁渗透了猪排,也渗入了浅层的米饭。彭湃将猪排翻过来,将酱汁在碗里搅拌开来。
这道菜好吃不仅仅是猪排好吃,猪排底下的米饭更是口感极佳。有些店里的猪排饭或者是盖浇饭,只注重上面的肉,而总是忽略了这道菜的本身——米饭。只有米饭煮的好吃,而不是黏在一起,那才是真正的好吃。
秋叶面前的鳗鱼饭也差不多,只不过米饭上摆的是鳗鱼,酱汁里加了酱油,香味也甜上不少。碗才刚放下,秋叶已经开始进食了。
彭湃夹起一小块猪排,也开始吃了起来。他吃了几口,美味的饭菜也让他的心情舒畅了不少。
可是,他刚觉得心情好上一些,却突兀地感受到了异样。周围出现了轻微的时间涌动,如果他什么都不做的话,大概又会被时间流所冲击。他还暂时不想那样。
“我去上个厕所。”
他说道,神情自若。随即,他起身离开,走向了厕所的方向。离开了秋叶的视线后,他便试着集中精神。一瞬之间,他看见了整座城市的记忆。
“城”里。扭曲的钢铁在歌唱,废墟中长出了花朵。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
我在“城“里长大,却在外维度死去,他心里想着。
后巷。总有人会死在后巷里,后巷吸引着死亡,死亡带来了后巷。人们争先恐后地涌向死亡,仿佛自己的生命会有意义。
万一这一切都存在其意义呢?万一我看到的这一切都有意义呢?可我又是怎么和时间扯上关系的?他迟钝地回想起来,自己早已死在了外维度的某个时间段里。只是那段时间陷入了维度裂隙,让他再一次回到了死前的时间段里。
也许我早就死在外维度了,现在的我只是个幽灵。没人知道死后会怎样,所以大家才会前赴后继地奔向死亡,他想着。
刹那间,他差点迷失在了时间碎片之中。他集中精神,努力将自己的意识从洪流之中抽出。
睁开眼睛,他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重归现实。他发现镜中的自己满头大汗。
“彭哥,这是第二次时间涌动了。”玛雅——彭湃的人工智能——无声地对他说。
“我知道,太频繁了。”
“需要注入抑制剂吗?”
“不用。”彭湃深吸了口气,擦了擦汗,“肯定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只有那种会改变很多人命运的大事情,才会让未来有那么多分支,时间流只是想让自己稳定下来而已。”
“我们需要介入吗?”
“留意点吧。”
彭湃调整了下呼吸,准备回去继续吃饭。这次其实只是一次普通的时间涌动,本质上来说其实和他打了个喷嚏差不多。只能说,这是他能力的一个副作用。
当他回到桌边时,秋叶碗里已经空了。
“你在厕所里吃饭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彭湃心里一紧,以为自己处理涌动又没控制好时间。他下意识地开始想理由,但看了眼时间,他发现时间连五分钟都没过去。
彭湃冷笑道:
“你是饭桶吗?吃这么快?”
秋叶白了他一眼,丢下一句“你先吃着,我去抽根烟”,就起身出去了。彭湃朝着她的背影竖了个中指,接着继续去吃自己的猪排饭。诡异的是,彭湃发现自己的猪排少了一块。
扒了几口猪排饭,彭湃总是觉得心中不安。他在脑中无声地对玛雅说:
“玛雅,帮我给切那发条消息,让他晚上去靶场。”
………......
他说的靶场就是木匠枪店里的靶场。靶场二十四小时开放,方便各种需要的客人。彭湃一直怀疑二十四小时开放会带来很多麻烦。尤其是一入夜,街上的酒鬼就会成倍出现,有些罪犯还会伪装成酒鬼去打劫。
他吃完饭后,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让秋叶自己先回事务所了。之后,他独自去了靶场。
靶场很适合解压,尤其是在你可以定制靶子形象的时候。举个例子,靶场晚上的时候,最多的客人就是刚下班的白领。许多人都会把自己的老板设成靶子的形象,把老板杀上个一两百次,然后开开心心回家。
彭湃倒没什么想爆头的人,毕竟他作为收尾人,都是在现实里爆别人的头的。
彭湃约定的时间是八点,切那七点半就出现了。切那出现在他背后的时候,他正在瞄准一头龙的眼睛。
切那见到他后,第一句话就是:
“你脸色不太好啊。”
彭湃放下枪,心想老同事确实不一样,要是换秋叶来,估计只会问“晚饭吃了吗”。
接着,切那的第二句话是:
“惹了多大麻烦?”
彭湃一时间有些无语。
“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形象啊?那种捅了人然后找朋友筹钱准备跑路的?”
“差不多吧。”切那坦然承认道。彭湃突然很想把靶子设成切那的形象了。之后,彭湃花了几分钟解释了他看到的幻象。
“侍?就是左手改造过,穿得和日本武士一样的那个?”
“对。”
“然后你预见到他的死亡了?”
“对。”
“所以呢?”
“没什么所以,有些心烦。不是,还能有什么所以啊?我们都退役了,人生中能遇到的最大的问题要么是没钱了,要么就是朋友死了。”
“这倒也是。”切那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一颗水果硬糖,放进嘴里。
“切那,如果我看到你死了,你会怎么做?”
听到这句话,切那狐疑地盯着他,试图确认这只是个假设。毕竟猎人们说话都拐弯抹角,最爱用的就是“如果,我是说如果”。
“别瞎想,我真只是假设,不是什么‘假设,我只是假设,有个虚构的世界里,有个虚构的收尾人,看到他虚构的朋友,也是一个虚构的中间人,马上有可能,只是有可能要死了’那种狗屁。”
彭湃费力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