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章
+0
战斗机喷出强劲的气流，声音嘶嘶作响，接着变得低沉。舱盖打开，刘星辰解开安全带，脱下头盔，整理好身上的一堆零碎，飘出战斗机。几个系着安全索的地勤飘过来，给战斗机接上各种各样的管路。一个地勤让刘星辰在任务表上签字。“刘队长，1430，在战情室，任务简报。”他大声对刘星辰说道。旁边的僚机飞行员伍德里奇也招招手，喊着“在战情室再见面”。不一会儿，这次CAP
任务的另两架战斗机也平稳降落，那是梁兴和马丁两个人。
“1430，战情室任务简报，必须到场。”刘星辰对着梁兴和马丁大喊。两人简单行个礼，表示明白。
按照老习惯，刘星辰绕着战斗机飘了一圈，检查是否有问题。当然，这仅仅是他自己的习惯——任何用肉眼就能发现的故障都不可能躲过传感器。他向地勤致意，表示没有问题，往机库人员出口飘去。一路上，在机库远端的几个机位上，几架新型的无人战斗机被牵引至弹射轨道，准备弹射。刘星辰看着这些线条流畅、结构怪异的机器，微微吁出一口气。
可能以后就能够过上不用飞行的轻松生活了吧？他想着。
“……上个周期的任务简报到此结束。联队里还有谁没有回来？”战情室里刘星辰问伍德里奇。
“也就哈代和定一两个人了吧？”伍德里奇说，“他们两个在出长程侦察任务，四十八小时以内恐怕都回不来。不过也难说，按照他们两个一贯的运气，多半又得遇上对面。”战情室里顿时一片笑声。哈代和定一之所以在舰队里出名，在于他们出奇的好运气或者坏运气——他们出任务的遇敌概率远远甩下舰队甚至整个太空军里的其他战斗机飞行员。
“伍德里奇你这个乌鸦嘴。要不要赌一把？”刘星辰看了一眼终端，综合战术显示上还没有哈代和定一的更新。
“队长可别赖账。那就这么说定了，50块。”伍德里奇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张纸币拍在桌子上。
“队长，那我们是不是得准备一下，等会儿还得出去支援他们？”马丁问道。
刘星辰看了一眼手头的简报，敲了敲桌子，“注意了，这次简报的主要内容讲的就是这个事情。最近上面给我们联队分配了无人战斗群，之后的紧急支援任务先由无人战斗群出动，我们负责压阵。”
“终于来了？”台下的声音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惋惜。
“你们之前在DACT（异型机模拟战斗）中不是已经见识过了吗？特别是你，德里克。”刘星辰对着台下的一个飞行员说道，“你也就能坚持八十七秒。八十七秒啊！我们联队坚持最久的就是定一了，他比你高一倍！一百九十三秒！回去多练练自己的技术！”战情室里响起一阵嗤笑。
“好了，不扯闲话了。说正事。无人战斗群QF104已经正式入列，今天开始出动。舰队的指挥人工智能也将随着无人战斗群正式投入使用。按照作战计划，接下来三个月将会是试运行阶段。我们联队需要做一些软件上的调整。具体的调整和注意事项已经下发，按照项目表做就好。好了，大家有什么问题？”
接下来众人时不时地针对项目表里的某一项做出提问，刘星辰一一给予解答。正在这时，他的手表响了。
“伍德里奇，我欠你50。”刘星辰看了一下信息，清清嗓子。“哈代和定一又有麻烦了。无人战斗群已经进入支援轨道。梁兴、马丁、伍德里奇，你们三个跟我去战备值班室，我们也随时准备出击。其他人解散。之后的任务列表请参考任务系统。”
“明白。”
“队长，他们这次又遇到了多少敌机？”伍德里奇问道。重新穿戴好装备后，刘星辰带着三人走向战备值班室。战备值班室位于机库外围旋转环上，与机库有直接通道。原本的设计中战备值班室就在机库旁边，但是飞行员纷纷反映，在没有重力的环境中停留时间过长会导致反应能力下降。于是战备值班室就移到了惯性环中。
“报告里是十六。也不是太多。”刘星辰说道，“过两天我们可能得重新在联队里选拔常设侦察群。舰队中心已经发来了问函，过段时间就要调他们两个去高级战术训练中心当教官。不过看看现在舰队无人化的进度……”刘星辰用手指击打着手表面板“，可能过不了几天就不再需要人类打仗了。”
“是啊……”后面的三人感慨着。正在此时，四个人的手表一起响了起来。
通道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只有最紧急的事情才会通知所有船员。刘星辰打开报警信息。但是……只是一堆乱码。
“队长，这是什么意思？警报信息只有一堆乱码。”旁边的马丁问道。
“我也……”刘星辰刚刚开口，通道里的照明突然全部关闭，整个舱室陷入一片黑暗。
“什么情况！”下一刻，紧急照明的红色灯光亮起了。刘星辰眨眨眼睛，努力适应刚刚到来的黑暗。另外几个飞行员掏出自己的终端，试着联系舰队中心，看出了什么问题。但是从他们被终端照亮的脸上，刘星辰看出他们没有成功。
“网络断掉了。队长，我们怎么办？”梁兴问道。
刘星辰看了看自己的终端。没有网络连接。“我们去战备值班室，那里有有线连接。”刘星辰做出了决定。四人加快了脚步。战备值班室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正在此刻，站内广播系统突然启动。一声尖锐的高频啸叫让大家捂住了耳朵。啸叫声持续了半分钟后终于结束。几个人疑惑地松开手，片刻之后，广播系统继续播放的……居然是某种音乐？
是刘星辰从来没有听过的音乐。旋律非常悦耳，节奏感极强，让人不自觉地开始跟着节奏打拍子。马丁和梁兴已经开始随着音乐上下点头。
一种不安的预感在刘星辰心中上升。使用站内广播系统播放音乐，刘星辰之前从没有见到有人这样做过。他很确定这不是某些人在恶作剧。然而随着音乐的增强，舱内的照明系统也恢复了——以一种非常怪异的方式。照明系统开始随着音乐的节奏不断地变换颜色和亮度，整个舱室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舞厅。马丁和梁兴随着节奏扭动身体，神情陶醉。伍德里奇开始大笑。刘星辰自己的反应跟另外三个人很不一样——一种深入骨髓的疲倦从他心底涌上来，这音乐和节奏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催眠曲。他很快就睁不开眼，手脚松软、跌跌撞撞地走到旁边的一处长椅上，倒下。对他来说，这塑料长椅比他睡过的任何床都要松软、舒适。刘星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沉沉睡去。在他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另外三个飞行员在音乐的伴奏下疯狂地舞动着。
另一阵高频啸叫把刘星辰从睡眠中惊醒。他眨眨眼，一下从长椅上坐起来。他环顾四周，发现似乎一切如常：舱内有稳定的照明，正常的空气，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另外三个飞行员都躺在地上。他看了看表，离他刚才睡着刚刚半小时——但是他感觉自己仿佛已经睡了一整天。另一个不正常也从表上显示出来：网络连接仍然没有恢复，似乎是有什么巨量的数据传输堵塞了整个带宽。
刘星辰起身去查看另外三个人的状况。梁兴和马丁昏迷不醒，怎么叫也没有反应。伍德里奇眼睛睁着，眼神一片空白。
“伍德里奇，醒醒，你怎么样了？”刘星辰拍着伍德里奇的脸颊，急切地问道。伍德里奇失焦的眼睛盯着虚空，没有反应。他切换到紧急通信频道，开始呼叫。“这里是第九联队联队长刘星辰少校，我们现在在机库D23区，有三名人员倒下，需要紧急医疗援助。重复一遍……”紧急通信频道上同样没有回应，只有一片单调的中频噪音。
全频带阻塞干扰？外星人的攻击？刘星辰想。过去这二十年的战争中人类也遇到过种种危机，但是在电子频谱上进行攻击，这是外星人从来没有做过的。他们害怕电子战更甚于害怕空间格斗。这只可能是舰队中央的计算机系统发生了重大的故障。如果是这样的话，环控可能会很快停摆。想到这里，刘星辰打开通道旁边的紧急救生箱，给自己和三个战友都戴上了应急呼吸头盔。他将三个人安排在长椅上，打算去战备值班室找人帮忙。
走廊远处的舱门打开。三个人影出现在门背后。他们穿着全副舱外活动服，戴着头盔，面罩不透明，反映出舱内的灯光。三个人朝着刘星辰快步走过来。
刘星辰松口气。“总算来了！”他向这三个人招招手，“我们这里有三个伤员，需要紧急医疗……”话说到一半，刘星辰停住了。头盔面罩后面，仿佛并不是人，而是某种东西。他们对刘星辰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走过来。看到他们的姿态，刘星辰有一种不祥之感。
“等等！我是第九联队联队长刘星辰少校。你们是哪个单位的？请报告你们的单位序列。”刘星辰高声发问。没有回答。
三个人继续接近。其中的一个人从背后抽出一个东西。刘星辰认出了那是什么：舰队配发，站内使用的低功率失能手枪。
噪音，音乐，灯光，昏迷的同僚，正在靠近的充满敌意的士兵。整个情况已经脱轨。
一声枪响在刘星辰耳边响起。远处的另外两个人也抽出自己的武器。三个人向着他小跑过来。
朝着另外一边的舱门，刘星辰开始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