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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皇祖母(番外)皎月书1

余忆年少时,只觉当时烈日当空,少年惊鸿,后两鬓斑白,才知书中所言之意。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情可以散,没有预知,不羡晚樱。

入宫前阿父说:“我们慕容家的女儿是注定要做皇后的,你且自去与他了断吧。”

“阿爹是要对他下手吗?阿爹若是对他下手且自从女儿的尸体上踏过去。”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凡事都讲求一个门当户对。他一介贫苦书生如何娶的我彪骑大将军的女儿。我许你自去与他了断。你进宫已成定局。我还是希望你能多为家中大局想想。”阿爹甩袖走了。

阿娘温柔的拉过我的手:“阿妈告诉你啊,这任何感情到最后都是满目疮痍不堪入目的。你得识大体,你此番看上一个穷书生如此鱼目混珠愚钝不堪,岂不是要气死你爹。”

长月亭

时年微雨,雨打竹柏。

我去见了林朝,他还是如初见时那般芝兰玉树,风姿绰约,我突然有些不忍心对他说出那些狠心的话语来,可我还是说了,我最是了解他的我当然知道刀刺哪里最痛

“有些事情当真是错付了,不是因为你我做错了什么,而是我身为慕容家的女儿,我定是要当皇后的。我等不来你金榜题名了。”我将玉佩交还给他:“这世间本就如此,缘来则聚缘尽则散你也不必难过。”

雨中他撑伞矗立,神情恍惚的看着我离去的背影。

我忽然想起那夜星空下他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说此生非我不娶。

犹言在耳,如隔三世。

泪落雨潭,清脆空鸣。

风雪楼

“我要入宫了,忘了我吧。”我看了眼裴钰喝了口茶皱起了眉头:“我原先与你也无甚情分。幼时戏言本也做不得数。还是祝愿裴小将军能够另觅良人。”

“为何一定要入宫?”

此处四下无人,窗外烟雨楼台。

“我要当皇后,不为别的,只因我是慕容家的女儿。”我淡然道。

“好。你既要当皇后,那我便为你排兵布阵征战天下逐鹿中原。”他看向我眼中满是坚定,我无奈叹气。

自古多情空余恨。

宫中,御花园,我满是忧思,梨树下抚琴低语睹物思人,梨花飘落,满地花白。

“梦回人远许多愁,只在梨花风雨处,向来风花雪月动人,千里雨霁水天难分……”我轻吟浅唱。

忽闻箫音阵阵和琴奏曲翩然起伏……

我回头,只见冠嵌白玉,衣盘九龙的公子丰神俊朗立于我身后。

“慕容将军家的?”他把箫背在手后,他看我的眼神带着笑意像是在看小朋友。

“嗯。”我垂头,心思还在哀思。

“叫什么名字?”

“慕容雪。”我乖巧回道。

“抬起头来。”

我抬眸对上他的明眉皓齿,有风吹来拂过我们的衣衫。

“不错,清丽婉约,人如其名,刚那首词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我有些心虚。

“你是皇上?”

他像是觉得有些好笑的反问我

“你是妃子?”

原来他就是这宫中之主,这权倾天下的九五之尊。

唔,好像也不可怕,好像也就是个普通男人。

可我到底讨厌他自私竟让天下有情人分离。

夜里,我被召侍寝。

他教我写词:得思忆故人……

他抚我的发,眼中满是温柔缠眷。

他给我赐字敏,取钟敏灵秀之意。

我不喜欢,可谁让他是皇帝,他说啥都对。

他轻柔将我抱到床榻上,他吻我的额头,鼻尖,嘴唇,锁骨……

肩露在外面好冷,我打了个颤。

他温柔的咬我的耳朵,我羞的面色通红,他捂我的眼。

他叫我茗儿,可我是慕容雪。

他一遍遍的叫,我也就是闭着眼闷哼。

“叫我十二郎……”他说。

阿鸯说过不能喜欢他,最是无情帝王家,任何一个喜欢上皇帝的女人都不会有好结果,可如今我却有些动摇。

一梦海棠花睡。

再醒来之时,他已经下朝了,他领着我吃早饭,给我夹肉丝,我乖巧吃下。

“陛下,你也吃。”

他拿着筷子看着我笑着摇摇头道:“食不言寝不语。”

“可是,十二郎你昨天晚上和我说了好多话啊。”

他的御前公公王德阳闻此笑着退了出去。

此后他日日来看我,哼,也是他加上我总共就三个妃子,另外两个姐姐都不理他,他自然只能来寻我。

他对我好好,他总是很耐心,教我写字,虽然我不喜欢写字,我更喜欢骑射,可我想和他呆着便不觉无聊。

他总皱眉,这时候我就讲废话给他听,我想他喜欢听我讲废话。

因为在我讲废话的时候他就不皱眉也不疲惫,反而是满眼含笑地看着我。

今天我又写了一句歪歪扭扭的字给他看,

“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这句词,我房中练了五十多遍。

抄的我手指头都痛了。

好不容易有稍微满意些的了我便呈给他看

我本以为他会高兴我有进步。

那知,他看到这句词面色就凝重了起来。

他把我的字给撕了。

他一改往日的温柔,而是暴躁的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满眼怒火的问我:“谁教你写这个的?”

我不住咳嗽,他才慢慢放开了我。

他一遍遍地吻我一遍遍地给我道歉。

“对不起,敏娘,朕错了……对不起……”

我只觉得脑海昏沉了。便面色苍白的倒了下去。

再后来我病愈,他领我出宫散心,我们去国寺礼佛。

佛堂沉香,和尚呢喃。

我抬头见如来,低头悟兰因。

“惟愿君心似我心。”

我跪在蒲团上悄然道。

朝中设宴,宫道相遇。

“知瑜!”我叫他。

“微臣姓林名朝,娘娘还是莫要叫微臣小字,还请娘娘自重,微臣告退。”

他就站在那里冷静自持,教条疏离。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微风拂柳映白墙,那个予我年少欢喜的人此刻就站在那里,微风吹拂起他的发丝我看着他熟悉的眉眼只觉得无比陌生,他就站在那里却好像隔着万重山,云深雾重,我看不透他。

我们之间像是多了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我是妃,他是臣

自此,再无缘分,曾经的誓言犹如在耳然也化作飞灰散了。

火燃书卷,消散誓言。

他甩袖与我擦肩而过一如我当日。

如雾飞花,一别三年。

中途关外打仗的裴钰回来过一次,去太医院取军中药用方子,却遇到了大着肚子取保胎药的我,他想扶我,可是刚伸出手却又茫然的放下了。

光影过眼,我看着他只觉得他瘦了。

我没有和他多余的接触,我们连话都没有说一句。可叹我们曾经还一起爬过树掏过鸟巢,可这后宫处处勾心斗角日子并非好过,前阵子赵婕妤还滑了胎。此处人多眼杂,若是被传了闲话倒是不妙。

锦绣宫

他喝着茶凉薄的眸子打量着我:“敏妃日后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婉婉类卿,你连学她都学不好。”

他放下茶盏走了。

天光乍现,柳絮纷飞。

我不解君心,帝心难测。

我看着窗外春光熙熙正温和,不知为何,却觉得无比的寒凉,此等寒凉远超冬日。

秋日,燕山大雪

红颜枯骨终埋将土,阿爹战死沙场。

“行兵彻练,百骑千里,攻入阿弥三部时遇新帝掣肘,终败于燕山。”我捏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我扶着桌角缓缓跌坐在地。

我只觉得肚子好痛,血,都是血,把地毯都染红了。

“娘娘!”莲橙叫道。莲橙是个比我大两岁的姐姐,从府中带来随我入宫。

“我好害怕……”我的声音有些哽咽:“好痛……”

她扶住我喊到:“太医,快传太医。”

可惜,还是太晚了,孩子没保住。

后来我昏沉了三日,那时我总在做一个梦,我梦见我在一个好大的屋子里,屋子黑漆漆的只有我一个人,然后我又梦了林朝,他娶妻了,可他皱着眉,他不开心。裴钰,他造反了,十二郎要杀死他……

“不要……不要……”我闷哼……

再睁眼,只觉烛火暖帐,眼顶白花花的一片。

我抬眼看到他坐在床前,他握着我的手。

床前的他眼底发青,手持书卷,烛光照在他高挺的鼻上,跳在他的眉间,落在我的心口,灯火缱绻他还是那样好看,而我心若磐石。

我偏过头不去看他,落下一滴泪来落在枕芯里打湿了耳尖。

“既不想理朕,那就一辈子别理了。”他像个孩子一样气的甩袖走了。

夜凉如水,一似去秋时,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来到庭中赏月,风里桂花飘香,而我却忽然想起当年初见他时梨花满地如白雪,他身姿皎皎若明月,他给我赐字,教我写字,我悄悄在床框上用手指写他的名字,十二郎,我们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窗外秋雨绵绵,风摇树梢,原来他说的情爱从来不是对我,而是对年少时那未能完成的夙愿的遗憾,我或许像极了那个来自九天的神女。

我听宫人们讲过她,那个红颜薄命,聪明伶俐,总是会做一些新奇的小玩意的女子,十二郎原先很喜欢她的,据说她曾一次次带着十二郎脱险。

我有些难过,有一些,真的只是一些些……

我难过不是因为他不爱我,而是因为他只爱她,我难过的是他对我的好都是因为她,那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阿爹说我是他的女儿,他是战场上杀人如麻威风凛凛的将军,我做他的女儿也不可以流眼泪,可是阿爹,我现在真的好想哭啊,我好累。

阿爹死了,我的孩子也没了,夫君还不爱我,我该怎么办。

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要前世多次擦肩,才能换来今生一次回眸,缘分很奇怪啊,就像阿爹说我嫁给普天之下最尊贵的男人那才叫金玉良缘呢,是我有福气,也是我们家有福气,可是,什么金玉良缘,我看是木石姻缘,只是因为我正好像她。

我哭的弓起了身子,我抱紧了被子,窗外风雨潇潇。

阿娘说的对,我原先小,压根不懂情爱。

就像我和裴钰林朝分开的话我就不曾哭。

可是他只是没有再来找我,我的心思就纠结的紧。

原来,这才是爱,喜欢是开心,而爱是会受伤害会掉眼泪会嫉妒……

想着想着

我沉沉睡去。

次日,我想通了,我必须复宠,仅一夜之间我心判若两人。

可莲橙慌张跑进来说到:“娘娘,不好了,陛下,陛下要流放将军府女眷!”

我着急的从床上摔了下来。

莲橙慌忙来扶我,“娘娘!将军府已经没人了,您病还没好全,您可不能再出事了啊。”她的话语带上了哭腔。

“给我更衣,我要见圣上。这是命令。”

莲橙眼神怵了怵,慌忙起身给我更衣。

来到承欢殿,王德阳果然候在殿外,他见我来赶忙迎上来:

“呀,敏昭容来了。”

“我要见陛下。”

“容老奴通报一声。”他进去了。

“陛下,敏昭容求见。”

他扶额:“不见!”面色不善。

他只得退出来道:

“陛下在里头议事呢,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娘娘这会日头大,您身子薄不若先回去,稍后……”

我拿眼尾扫了一眼王德阳,随后伏下身道:

“臣妾求见陛下!”

日头晕出好几个光圈,天上浮云几朵,汗流进我的衣领,我感觉有些麻痒。

有微风从我头顶刮过,跪久了膝盖真的有些痛。

我感觉眼皮有些沉……

“她跪了多久了?”

“回陛下,一个时辰有余……”

“还不回去?”

“娘娘说今天不见到您就不回去……”

“哼,她既愿意跪,那便一直跪着吧,我看她能跪倒什么时候,你出去吧。”

“嗻……”

“等下,拿个蒲团给她吧。”

“是。”

我有些撑不住了,眼前黑一阵白一阵,下腹也有些隐隐坠疼,莲橙一直陪我在这日头下跪了许久,我于心不忍想叫她回去。

刚要开口,却觉得眼前一黑,临着只见着一抹墨色衣角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听闻慕容家的事得知内情的裴钰连夜回宫要求见陛下,也不顾是否无召入宫,他来到殿前正巧看到身子一倾晕过去的慕容雪,眼看年少心欢受此苦楚当场不顾直接抱起她往太医院去了。

他一直都是如此,他是长公主玄孙,就是当朝太后的嫡姐的孙子。没人敢拿他怎样,就连新帝也只能头疼。

莲橙和裴钰说了这段时间的事。

“娘娘过得一点也不好……她不开心……”

裴钰握了握拳。

这时王德阳来了他恭敬道:“裴将军,我送您。”

再后来,我醒了,我看到了他,在我看来十二郎已经死了,连带着往日的情份,现在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是普天之下的王,只是皇上。

他是皇上,我知道他不会低头,但他已经失去了贺敏儿,他不想再失去我了。

见我醒了他放下汤盏面色不善道:“朕,听闻了一些你入宫前的往事。”

他掐着我的脸眼神凶狠的盯着我强迫我与他对视:

“慕容雪你好大的胆子,一个林朝不够,还勾引了裴钰,怎么,朕满足不了你吗?”

他发狠的吻向我,企图用欲念将我吞噬。

他将我的手按在腰迹上,他来脱我的衣,我推开他:“妾的身子还没好全,陛下就要这么迫不及待吗?”

他控制着我面色发冷道:“贱妇,你腹中那个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他发着狠,我感到撕心裂肺的疼。

我闭上眼落下两行泪来,他趴到我耳侧对我说到:“对了,朕已经给林朝赐了婚了……姜家嫡女姜盈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父亲是塍郡太守,哈~他们二人可是门当户对甚是般配呢~”

“你是我唯一能赢过他的地方了。”

此刻若是我的手里有把刀,我想我一定会杀了他,可是不行。

此后他又冷了我几天,杨宝林送了他一件丝织寝衣,他很是欢喜。

他又来找我,看他意思是想让我也亲手给他做一件。

我不置可否,我若真乖乖给他缝了,他估计不会喜欢,他自是喜欢新奇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喜欢贺茗儿,而且他这个臭男人,他配得到我亲手缝的吗?

所以我给他整了一个绣了只好丑的鸭子的荷包。

他果然欢喜,他眉眼含笑的握我的手。

他给我晋了位分。

我的复宠来的如此之快,甚至没有人来的及给我落井下石我就又复宠了。

我抿唇微笑。

时已初冬,天寒地冻。

一日夜里,风雪大作,夜里只听枯枝折响。

我没想到这样的风雪夜他会来寻我,只见他袖里很宝贝的藏着什么东西。

他掀开蒙在上面的布,原来是兔子,两只雪白的兔子。

我勾唇笑道:“越发孩子气了。”

像是想起什么,我对他说:“这冬日啊,最适合赏雪景,吃烤兔肉喝酒了。”

神态动作语气,我像极了她,有时候连我也分不清我到底是慕容雪还是贺茗儿。

他想将兔子交给下人处理,我对他说:“简直暴残天物,这种东西,要自己烤的才有滋味嘛。”

我问宫人拿了灯带着他去御花园后山。

我们钻到假山后面,我熟练的架火,火光漫眼,枯枝的烟钻入我的鼻腔,有那么一刻,我好想裴钰……

他行军打仗累不累,他也是这样熬过每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的吗?

我颤了颤眼睫抱住了膝盖,我回想先前的冬日我和裴钰也会这样猎兔然后烤来吃。我们还会一起掏鸟巢,我那时总觉得无限快乐现在想来他的身份也是金枝玉叶,却愿意陪着我胡闹。

想着想着,我回神偏头发现他正盯着我看,含情脉脉,我们的眼神在黑暗中交互着,我想他现在一定在透过我看着另一个灵魂。

我喝了口酒,兔肉也好了,我撕下一个兔腿给他:“剩下的可都是我的啦!”

他宠溺一笑:“好。”

我吃酒吃的有些晕乎乎的连带着脖子也跟着发烫,然后我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我是被他抱回来的。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次日,我睁眼,见身旁他已不在,许是去上朝了。

我唤来莲橙:“把他摸过碰过的地方都给我仔仔细细的擦干净了。”

“是,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