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治疗的态度和关系格式塔

基于理论知识，有些系统治疗师怀疑，系统治疗能否对人施加影响（无论对与错）。系统治疗的艺术并不在于直接改变人，而是创造出一种环境，让改变一步一步地慢慢发生。相比影响孩子和父母，治疗师应更加关注自己的行为和方式，关注如何构造治疗的情境。治疗师并不在治疗系统之外，而是它的一部分，并且递归式地受到它的影响。

系统治疗中最重要的工具就是治疗师本人：我们将自己作为一种工具，采取一种积极的、创造性的和有趣的态度。良好的情绪和充满信任的氛围能够促进发展进程。这意味着，我们作为一个有多样化经验的人，能将我们的个性特点和特质以及任何能用得上的资源手段都带入到治疗中。幽默和坦率、分享自身经历以及自嘲都会将治疗带入一个良好、舒畅的轨道。除了专业素养，个人的发展和个人兴趣是治疗中自我提升的重要方面。成功治疗的“诀窍”在心理治疗培训的学习目录里只是被部分展现了而已。

系统治疗师通常是乐观的，并有一个坚定的立场：“是的，总有办法让你们远离那些大大小小的闹剧。走这条路是值得的，哪怕我们还要共同探索这条路的细节，我都会继续帮助你们。”知道怎么与孩子打交道的人有这样的能力：散发魅力、鼓舞人心、启发心灵。一个常被治疗师忽视的能力，是能够唤起大人小孩的兴趣来参与一些新事物。在漫长的疗程中，如果带着多动不安的幼童，讲个故事、做个游戏，或者唱些好玩儿的歌来吸引他们，比其他方法要实用得多。

心理治疗不仅仅是言语交流。在面向儿童的心理治疗工作中，治疗师必须用自己的身体、运动和触碰作为表达方式。例如，通过手势绘制视觉图像或者强调口头陈述，通过排列塑像或者相互尊重的肢体接触，运用因家庭而触发的身体感受。言语、认知过程和主观的意义解释是被高估了的。在受极端的建构主义影响的系统治疗里，这种高估普遍存在，治疗者习惯于把人们的所有问题和体系都简化成语言，这使得治疗师面对幼童、残障儿童和老年人时虽然会很积极地沟通，但因为其不掌握或者只掌握了部分语言沟通编码，而容易忽视很多问题。

这份工作需要掌握发展心理学的知识，了解各个年龄段的重要发展任务，还要了解孩子们如何适应世界。正如萨尔瓦多·米纽秦的一句名言：“人们必须通过孩子的眼睛认识其家庭。”

治疗师不仅要与父母团结一致，还要与孩子结为同盟，这样才能让事情变得简单。具体来说，要能创建这样的体系：不施加控制，还能利用治疗中那些有趣和“疯狂”的方面。如果一个治疗师喜爱孩子，哪怕事情并没有按设想的进行，也能乐在其中并且保持专注，这将会大有裨益。

那些作为可触可感的人出现的家庭治疗师更受来访者的欢迎。作为一名治疗师，在场需要采取伦理负责的态度，基于自己的价值判断行事，而不能表现得像一个中立的、苍白的数据。当我们和病情严重的、被利用或者有其他沉重经历的孩子工作时，对自己和来访者的深切关注，以及活跃的灵性是我们的重要工作资源。

青少年能迅速发现人们的言不由衷，所以，治疗师要关注真实性和一致性，乐于偶尔分享自己的经历，并且时而提及自己的弱点，这会更让人信服。治疗师必须展示出自己的存在，并且随时待命。如果青少年觉得治疗师自己滔滔不绝，或说话时心不在焉，这就会削减治疗师的可信度。一些发展步骤是需要时间的。问题的解决也不会像施展神迹一样唾手可得，仿如儿戏。孩子需要足够的支持，在解决问题上也是这样。坚持不懈、准备好长期耐心地追求目标，是儿童和青少年系统治疗师最重要的品质。

当治疗师意识到自己的优缺点和允许自己犯错时，其就更显得平易亲和，也更不易受到伤害。家庭可以敏锐地发觉治疗师是否具有生活经验，是否已经克服了一个或几个生活的难关。有孩子并不是当儿童治疗师的先决条件，但是自己养育孩子期间那些快乐和困难的经验会让治疗师更加谦逊，面对父母时更能放下身段。

我经常用“登山向导”来比喻治疗师和家庭之间的关系，即治疗师受一家人的请求为其指引穿越全新区域的道路。登山向导服务于家庭，帮他们到达一个约定好的特定目的地。受益于他之前多次实地考察的经验，以及他对这片新领域拥有的专业知识，他知道哪些路容易哪些路费力，他认识捷径和弯路、观光点和危险路线，他清楚哪些地方要人们提前准备好应对雷暴风雨或其他意外，他知道哪些准备和装备必不可少。这家人是想继续前行还是宁愿原地不动，是想走完全程还是满足于登上一个小台阶，或者行至半途宁愿折返，这都取决于他们自己。有些家庭走得比其他家庭快。这会是一次冒险之旅还是散步，共同上路是兴趣盎然还是劳心费力，这要看这家人是如何应对处理的。作为登山向导，我可以指出正道和歧途，但是要想前行，每个家庭成员都必须亲自一步步走下去。有些目标，必须有耐心和毅力才能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