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 ?离家出走
整个童年时光江朝北有钟一鸣兄妹,加上侄儿江晓旭和江晓燕几个玩伴,并不孤单,偶尔也会想起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姆妈,还有慈祥的父亲,也会伤心难过。江朝北住在江朝东家里,跟江晓旭睡一张床,叔侄有时也会为争抢一个玩具或者吃食,互不相让打架,不管是江朝东还是李国秀,从不袒护自己的儿子江晓旭,总是向着江朝北打骂自己的儿子,好像江朝北才是他们亲生的,江晓旭是从路边捡来的。特别是江朝东在这一点上从不含糊,倒是李国秀见他打儿子下手过重,私底下有怨气时,江朝东会狠狠地批评她:“妇道人家不晓得轻重。”两口子为江朝北背地里没有少拌嘴,好在李国秀做大队长的堂客多年了,这点见识还是有的。换了江晓旭就不同了,因为年幼还不晓得这些生活中的弯弯绕绕,内心里有了委屈,怨恨父母没有真心喜欢他这个亲生儿子,跟幺叔江朝北的关系随着年龄的增长反而变得越来越生分起来,这种怨恨情绪积聚在体内时间长了,终于在一天爆发出来。
有一次,在学校江晓旭抢女同学的东西,被江朝东晓得了,回家后被狠狠来了一餐竹笋炒肉(意指用竹片子打屁股),江晓旭认为是江朝北回家向江朝东打了小报告,于是趁机把积压在心里对江朝北不满情绪发了出来,叔侄二人先是争吵,后又大打出手干了一架,江晓旭赌气说要江朝北不要住在他家了。江朝北背起书包果真离开了江朝东的家。那一年江朝北十二岁,正读小学六年级。
江朝北跟江晓旭吵架赌气离家出走,自然急坏了江朝东李国秀两口子,到了晚上九点钟江朝北还没有回来,江朝北除了江朝东的家外,能去的地方就只有恩爷钟校长的家,和他的师父张道长那里,李国秀跟江朝东商量分别去两家找,结果两处都没有,经过这么一闹腾全村都差不多被惊动了,村长家里出事了就是大事,村干部带队差不多把巴掌大的江家垸翻了个底朝天,遗憾地是,连江朝北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这时的江朝东真急了,回到家里把已经躺在床上睡觉的江晓旭拉起来又打了一餐,打得江晓旭哇哇大哭,李国秀也在一边偷偷抹眼泪,不晓得她这是担心江朝北的安慰还是心痛儿子,江晓旭接连被他老子打了两餐倒是委屈的哭个不停。
何桂香就说道,“江书记,我们都晓得你急,拿伢儿出气就是你的不对了。”
“先要搞清楚朝北这个伢儿为么事要离开江家,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委屈。”钟鼎可能当校长久了,讲话总能说到点子上。
江朝东听着就不舒服,这话里话外,明显是在指责他江朝东这个监护人不称职嘛!也不怪钟鼎这么质疑,当初江上泽去世后,关于江朝北的出留问题开过一个协调会的,当时钟校长和张道长都在场,因为想领养江朝北的不仅仅是江朝东,钟鼎和张道长都提出了要领养。钟鼎的理由是:“我是他恩爷,我也有责任。”张道长说,“我是他师父,老江死前亲口把朝北托付给我了的。”
江朝东以兄长加村长的身份否决了钟校长和张道长的好意,力排众议得到了对江朝北的监护权。最后说了一句,“我接受大家伙的监督,如果我江朝东不称职,让朝北在我家受了一丁点的委屈,随时可以取消我对朝北的监护权。”所以钟校长这话一出,江朝东就认为他这是在将他的军。
“钟校长这话说的,好像是我江朝东让他受了委屈。”
“江书记你误会我家老钟了,他绝对没有这层意思——哈。”何桂香见江朝东发火了,赶紧替自己男人帮腔道。
“我认为钟校长讲的有道理,你江朝东到底晓不晓得朝北为么事离家出走的。”张道长在荆南镇德高望重,他才不把江朝东放在眼里呢!
“这个我还真不晓得。”江朝东笑笑说道。
“问问晓旭不就什么都晓得了!”何桂香说道。
这时李国秀搂着还在伤心流泪的江晓旭,问他晓不晓得朝北离家出走的原因,晓旭见家了来了这么多人,大人们一个个着急上火的,他又不傻晓得自己这次是闯大祸了。要是江朝北当真出了什么事,他老子肯定会让他脱一层皮。他于是一五一十地把跟朝北吵架,把他赶出江家的前因后果全讲了。
江朝东一听说是儿子江晓旭把江朝北赶出家门的,又跳起来要打他,自然被人拦住了。李国秀担心江朝东拿儿子当出气筒,赶忙搂着儿子回房去了。
江朝东掏出烟给在场的人发了一圈,以此来缓解一下气氛,江朝东说,“我是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徐有民老师,是他跟我讲的说晓旭在学校欺负一个女同学,还把她弄哭了,在班上他罚了晓旭的站,要我回去好好教育一下。我回来就打了他一餐,我猜想晓旭怪罪朝北告的状,朝北死活不承认就打起来了!”
“伢们之间打闹是家常便饭,现在问题是要找到人,江家垸就这么点儿大,难道他出了江家垸不成?”钟校长好半天没有言语了,忍不住说道。
“他那么点年纪,手上又莫的钱离开江家垸不大可能。”江朝东说道。
“哎,有没有可能去了他的老家呢?”张道长突然提醒说道。此话一出很多人都说找了所有的地方,唯独漏掉了这里。
已经到晚上十点多了,一群人打着手电筒往江朝北的老家赶去。
江朝北的老家独门独户建在一个山坡下,年久失修失修摇摇欲坠,门前长满半人高的荒草,一扇大门已经腐烂歪倒在一边,屋里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霉气,根本没法住人,几个人仔细查看了每一间屋子,没有找到江朝北。也就是说他压根儿就没有回家。有人发现屋后有人踩踏的痕迹,终于在屋后江上泽的坟山旁边,找到了枕着书包正呼呼大睡的江朝北。看到这一幕,何桂香竟然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江朝东走过去叫醒了江朝北,责怪他不听话,让这么多人一晚上满世界找他。
江朝北醒来后却死活不肯跟江朝东回去。“你这个伢儿怎么这么犟呢!跟我回去。”
“我再也不会到你家住了。”江朝北态度坚决的说道。
“就因为跟晓旭闹了点矛盾?”江朝东问道。
“不全是。”
“那还有什么,是我跟你嫂子待你不好,让你挨饿受冻了?”江朝东这话的语气明显有了对江朝北的不满。这一点被聪明绝顶的钟校长抓住了,他赶紧说道:“朝北,那到恩爷我那里去住如何啊!”
“钟鼎你的好意心领了,我江朝东还在呢,等江家人死绝了再说吧。”也不晓得是怎么搞的江朝东就是喜欢跟钟鼎较劲,在江家垸也只有他钟鼎敢跟他叫板,他心里清楚绝不能输给他。
这时,在旁边一直没有吱声的江朝西,见江朝北死活不肯跟江朝东回去,钟鼎又提出要抚养江朝北,他觉得机会来了,也来不及跟站在身边的堂客徐玉英商量就独自做主的说道:“要不上我家去吧?”哪知徐玉英不买账,说道:“江朝西,你不要大话甩出去了收不回来哟!要是冻着饿着了朝北,别怪我多嘴多舌。”
江朝西怕老婆在江家垸是出了名的,这回堂客当众破他的相,就有些窝火的说道:“他这么小能吃多少,我们家是不富裕,也不至于饿着他吧?”
“我看这样好不好,”张道长生怕两口子吵起来,建议说道:“天这么晚了,不如问问朝北让他自己决定。”
“张道长,我看你这像个小伢儿说的话,你让一个伢儿拿注意,那不是开玩笑吗?”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江朝东不愿意失去对江朝北的监护权,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江家垸的村长,要维护他在江家垸村的绝对权威。而在江家垸敢挑战江朝东权威的以前只有两个人,钟校长和张道长,现在竟然又多了一个江朝西。
“我看张道长的提议就蛮不错,我们要充分珍重孩子的意见,”钟鼎也晓得江朝东那点花花肠子,不给他一点面子继续说道:“我们不能仅仅只保障孩子不挨饿受冻,还要保证孩子的身心健康,让他快乐成长,朝东书记我说的对不对呀?”钟鼎毕竟是教书育人的,说的话头头是道,这一点大老粗江朝东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江朝东在初夏的夜色中看向何桂香,他不看钟鼎,他为什么要盯着何桂香看,人们猜想是希望她能帮他说句话。他看不清她的脸,但他晓得她那幅俏脸很迷人,但现在这张美丽动人的脸没有给江朝东带来好心情,因为何桂香在这个问题上保持沉默了。江朝东很恼火,可是又没有理由反驳钟鼎的话,江朝东终于做出了让步,“既然你们都坚持,就让朝北自己决定吧!”
江朝北并没有选择去钟鼎家里,也没有去三哥江朝西家,,而是决定去张道长那里住,这一个决定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外,因为大家都会觉得江朝北会选择去钟家,一来钟鼎是他恩爷,何桂香是他恩妈,二来呢江朝北跟钟一鸣和钟凤莲兄妹合得来,钟鼎原以为江朝北会选择到他家,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落。这对江朝东来说也是满意的,只要不去钟鼎家,江朝东也不再计较,他当场提出江朝北的生活费一概由他江朝东承担,具体是每月口粮25斤,油1斤,零花钱2块钱,冬夏换季衣裳各两套,按月送到张道长屋里。人们对江朝东的慷慨大度报以热烈的掌声,这点物质对江朝东算不了什么,人们要的就是他的这个态度,一个大队的一把手应该有的态度。
在经历了跟江晓旭的冲突后,江朝北终于如愿以偿地离开了大哥江朝东的家,跟他的师父张道长住到了一起。其实江朝北早就想离开大哥家,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他心里很清楚没有充分的理由,大哥是不会让他离开他家的。他想离开并不是说大哥大嫂待他不好,而是太好了,好到无微不至,好到他已经觉察到跟他同年的侄儿江晓旭对他的排斥。当然,并不是说江晓旭不喜欢他,他们私底下还是形影不离的玩伴,江晓旭觉得父母明显偏爱江朝北,而不是他,因为他有时候就觉得他不是江朝东跟李国秀的亲生儿子,他是个外人,而本来是外人的江朝北倒是他们的亲儿子。所以他觉得继续在大哥家待着,让大哥大嫂很难做人。别看江朝北年纪不大,由于从小经历了太多的人生冷暖,明显比同龄人要早熟,更懂得从他人的角度设身处地的考虑问题,而不是像江晓旭那样,总是从自己的喜好来判断是非,总是从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也不能说江朝北高尚,江晓旭就是自私,这与一个人的生长环境和人生际遇分不开,这些对江朝北的性格形成有很大的影响。
江朝北选择去师父那里而没有去恩爷钟鼎家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方便练童子功。江朝北在跟张道长住在一起后不久,也迎来了他人生的重要转变,告别了童年时代步入少年时光,升级到荆南镇中学就读,上了初中后江朝北执意要求住校,他也就搬出了张道长那里,只是放假才回来陪张道长住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