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原则：财产私有原则

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哈耶克说过：“尽最大的可能保护私有财产，肯定是人类社会延续最为重要的必要条件。”^[1]

也就是说，财产／财富属于谁一定要明确，而且要有足够的法律和机制保护。只有在这种社会条件下，才有达成大规模的财富共识的可能性。理由很简单，如果财产不私有化，那交易的原动力是什么？如果真是一个原始共产主义社会，像历史上曾经发生的那样，所有的财产都属于一个氏族社会，都是公有的，那大家还有必要交易吗？任何两个人之间只要交易，那就是违法：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怎么能交易呢？如果财产的产权不清晰，亚当·斯密的“看不见的手”就完全不能在市场中发挥作用了。

首先，交易无法进行，因为缺乏动力，无法产生交易需求。其次，需要财富共识吗？也不需要，因为没有产生交易与财富共识的动机，整个分布式计算系统根本无法启动。

房地产就是一个例子。1998年发放房产证以后，中国走向了一个财富新时代——私有化确权时代。房地产最早是有使用价值的，因为可以居住，成为中国“丈母娘经济学”（指谈婚论嫁时女方家庭要求男方准备好用于居住的房屋）的刚需。但是，房地产后来的发展逻辑显然已经让它远远脱离了日用品的范畴。现在中国的住房成了整个社会的财富共识，甚至成了一些中国家庭的主要财富来源。

中国房地产的本质是什么？陈志武教授在《金融的逻辑》里面已经提到了，1998年房地产开始确权，房地产私有化，这是房地产能变成未来财富共识的起点。^[2]如果没有确权的话，后面的楼市繁荣都谈不上。紧接着，房地产资本市场形成并可以大规模交易了，再往后发展，房地产实际变成了变现未来的财富工具。

图2-1 中国的丈母娘经济学

厦门大学的赵燕菁教授提出了更加理论化的分析，他最经典的一个观点是：中国的房地产实际上是中国城市发行的股票（后面我们将详细分析变现未来的财富逻辑）。

大家通过不断交易房产达成财富共识的过程，是在变现城市的未来，包括经济发展的未来和公共服务的未来。所以中国现在主要的财富共识就是房地产。中国房地产目前市值总量约为65万亿美元，不同出处的数据或许有出入，但是基本都是这个数量级。

实际上人类后来真正的发达社会、文明社会，都是架构于自由市场从而达成全球财富共识的。共识是怎么形成的？首先必须对私有化财产确权。

本书的主题是区块链，区块链最早的应用是比特币，区块链是比特币的底层技术。很多人讲比特币都没有抓住本质要害，就是比特币为什么现在能成为全球一个新的财富共识？因为它完成了一个起点性、原点性的成就，那就是数据可以确权。通过私钥签名确定数据的归属，这在人类历史上是一个巨大的创新，具体有如下几点突破：

第一，互联网上本来无主的数据，通过密码学私钥签名确定归属。目前，这件事还远未成为常态，现状是你的个人数据都属于各大互联网平台。比如，现在我们在某个直播平台做视频分享，我们的直播视频并没有版权，我们绝对拿不到数据的所有权，虽然这个ID、这个账号是我们的，但是我们的数据都拱手让给平台了。现在互联网上任何一个App都是这样的。所以，现在的互联网是一个数据公有制的世界，数据不能给我们每个人创造财富，因为它属于谁是完全不明确的。但是，从2009年中本聪挖出第一个区块产生了50个比特币起，人类跨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数据开始属于个人，数据的私有化从这里开启。

2019年，扎克伯格在脸书大会上也在喊“数据私有化”的口号，很多人觉得很振奋，包括我自己。但仔细想想，是谁开启了数据的私有化？绝对不是扎克伯格，而是中本聪。数据私有化是从比特币开始提出的口号，它绝对开启了人类未来财富时代的新纪元。

第二，人类以前确权资产，主要靠什么？政府、法院、律师，全都是中心化体系，这在美国是比较明显的，美国之所以能成为世界上最发达的经济金融体，全都依赖于此。我在2018、2019年大部分时间里都待在美国，在纽约、波士顿对美国的经济金融体系进行了一番近距离的考察，对此印象很深刻。那套体系建立了几百年，要从历史角度说，是对人类私人资产保护得最好的一套体系，所以美国现在能成为世界第一的金融帝国，不是偶然的。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美国的这套保护体系是靠人撑起来的。不管是法院、政府、警察，还是律师系统，运作都离不开人。如果有人违反规则，就打官司，最后的判决要由经济警察执行，这一套流程所消耗的成本，不管是经济成本，还是时间成本都是很高的。

与传统体系不同的是，比特币作为数字资产一旦属于你，就不靠任何线下的人来确认，而是靠数学，靠密码学，靠全网矿工的计算来确权。分布式体系有将近一万个节点为你记账，到目前为止，在比特币的世界里，数字货币的所有权问题没有出现过错误，没有出现过大规模的作假，没有被黑客攻破。实话实说，银行也是保护我们的资产的，我们的钱存在银行里也是数字，是靠银行确权并保护的。但是，银行保护资产，我们付出的成本也是非常高的，而区块链技术则极大地降低了这个成本。

第三，比特币创造了数字资产的稀缺性，它的总量只有2100万枚。这为形成全球新的财富共识创造了数字私有化成功的先例。同样，比特币总量的有限是靠分布式计算保证的，不靠任何第三方的人或机构执行。

当然比特币的数字资产还很单调，没有内容，但这只是它的原理，几年后，如果微信上的数据、淘宝上的数据，以及讲座视频等的数据能够确权给每一个人，我们每个人就能依靠自己的信用状况在全球范围内达成新的财富共识，这绝对是今天无法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