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将是谁的战场

胡群

每次中华文明的空前繁荣，几乎都能看到金融在背后推动。秦朝钱币的设计，可追溯到战国时期的圜钱，这种形制延续到20世纪初的清末；诞生于北宋时期的纸币直接将人类社会带进纸币社会，使用直至今日；明朝中期产生的钱庄已初具银行的基本功能。而这一次，全球金融业的目光正聚焦在中国的金融科技业。

虽然金融科技起源于美国，但国内近年发展已走在了全球前列。

互联网金融在国内已经有近20年的历史。中国银行业早在20世纪90年代末已开始探索网上银行业务，但传统金融以外的互联网金融业务始于支付宝开始运行的2004年；此后的2005年，宜信成立；2007年拍拍贷开办网贷业务。北京大学数字金融研究中心认为，直到2013年余额宝上线，数字金融才真正开启了一个高速发展的阶段。

各领风骚数年

科技进入金融领域，风控模型、信贷逻辑甚至货币的表现形式都在发生变化，机构之间的关联性和金融体系的复杂性远胜往昔，数字化风暴正在席卷全球，而中国无疑已成为风暴眼之一，银行业新的竞争格局已经重建，数字金融正依托手机等智能终端设备快速扑向市场。

按照中国人民银行等十部委发布的《关于促进互联网金融健康发展的指导意见》，互联网金融主要包括互联网支付、网络借贷、股权众筹融资、互联网基金销售、互联网保险、互联网信托和互联网消费金融等互联网金融主要业态。

其中，P2P网贷的发展尤为迅速。自拍拍贷成立后的10多年间，P2P网贷行业累计平台数量达到6016家（含停业及问题平台）。虽然已涌现出宜人贷、拍拍贷、信而富等上市公司，但“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据网贷之家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1月底，P2P网贷行业正常运营平台数量下降至1906家，累计停业及问题平台达到4110家。

随着监管趋严，行业集中度将进一步加强。

“我国境内还有接近2000家P2P网络借贷平台，合规情况不一，有人预计有100家企业在备案后可以生存下来。我们的态度略显乐观，能够备案的企业也许比100家还要多，但是会分批分阶段进行。”中国科技金融法学研究会理事肖飒估计，网贷行业将可能最终剩下200家左右，即现在行业中的10%。

“近年如火如荼的互联网金融，不过是一场泡沫，但数字金融一定有很美好的未来。”北京大学数字金融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徐建国指出，因为数字技术不仅能降低风险，还能大幅减少成本。因此，金融的边界一定是外延的。

在过去的两年中，互联网金融市场已发生剧变。监管红利期时，各类互联网金融业务野蛮生长，风险也在积聚；监管趋严时，各类业务发展放缓，甚至行业机构加速离场。然而，从市场上的巨头——BAT的金融业务轨迹来看，它们的发展之路正渐行渐宽，而其背后的逻辑无一不在于赋能传统金融。

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会长李东荣表示，在创新和监管的追赶游戏中，金融创新似乎永远总是跑在前面。但监管不能落后太久，也不能落后太远。在金融科技的发展过程中，一定要掌握好金融创新与金融监管的适度平衡，实现监管、创新、再监管、再创新的动态博弈和良性循环。

沉舟侧畔千帆过

金融行业历经电子化、移动化的发展过程，正进入金融与科技结合的新阶段——智能金融。百度金融、埃森哲联合发布的《与AI共进，智胜未来——智能金融联合报告》认为，人工智能通过“数据+算力+算法+场景”深入到金融领域的决策，并推动智能金融发展，智能金融以“ABCD”，即人工智能（AI）、区块链（Blockchain）、云计算（Cloud Computing）和大数据（Big Data）四项技术为代表。

“智能金融有三大不同：第一是零距离，智能金融的发展应当达成零距离的状态；第二是大公平，从过去的小公平、某些方面的公平形成一种大公平的格局；第三是低成本，智能金融的发展不仅能降低运营成本，更重要的是降低风险成本。一旦成本降低，必然会反馈在银行的服务价格上。”中国银行原行长李礼辉表示，一旦整个社会因为智能金融的发展进入低成本状态，金融就能更加普及。

2015年10月，京东金融在国内最早提出“Fintech（金融科技）”的定位，随后由于国内互联网金融领域风险频频发生，一时间互联网金融机构纷纷自称Fintech机构。但央行条法司曾明确指出，要划清互联网金融和Fintech的界限，Fintech要与持牌机构合作才能从事金融业务，并抛开表面属性，从业务模式出发进行穿透式监管。

2017年年初，蚂蚁金服CEO井贤栋表示，要用“Techfin”而不是“Fintech”来定义蚂蚁金服。与Fintech相比，Techfin是用技术，数据能力去助力金融，去服务那些普通消费者、普通商户，去提升金融机构的风险管理能力，帮助它们全面升级。

李东荣认为，中国的金融业经历了从最初的金融电子化到后来的金融数字化，今天正在逐渐地进入金融数字化和金融智能化的阶段。金融科技给中国的金融带来了很多活力，提高了我们的服务质量和效率。

“我们的实践来表明，金融科技的应用与传统金融并不是取代和颠覆的关系，而是进一步促进提升金融服务质量与效率的关系。金融科技的应用是传统金融业务升级换代的必然选择，或者说是必然要经历的阶段。”李东荣称。

中国的金融监管早在数年前已在关注金融科技带来的风险。作为互联网金融行业“合规规范年”，2017年金融监管机构各类重磅监管文件密集出台，已出台了支付、网贷、资管等多领域的监管政策，渐趋完善的监管系统正在建立。“现在发展成这么一个健全的体系，用高科技手段作为金融服务的工具，金融监管对于风险点的判断以及风险点的形成就需要思考，不能简单地仅靠功能监管，行为监管、归置监管等可能都要运用到。”银监会原副主席蔡鄂生表示，什么时候信用问题、风险问题、效益问题能够在最基础的机构里面，在每一家公司里面都有很深的印象和意识，金融生态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科技与金融融合越来越紧密，无论采用哪些方式开展金融科技，都是在严厉的监管之下开展金融创新。”光大云付副董事长兼总裁夏令武表示，融合之后的金融科技将在场景、用户体验与风控领域拥有优势，进而降低资金成本，构建新金融生态，提高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能力。

百花齐放春满园

“中国金融服务业数字化转型的速度在全球范围内数一数二，金融科技发展的规模和前景都不可小觑。”埃森哲大中华区金融服务事业部董事总经理陈文辉表示，经历互联网金融的快速发展，中国正在进入金融科技更加深入应用的新阶段，或者可以称之为“智能金融”阶段。

在BATJ（百度、阿里、腾讯、京东）等互联网公司挟数字技术横扫支付、消费金融等领域时，银行赖以生存的息差逐渐收窄，经营环境日益严峻，互联网金融机构迅速抢占客户等“内忧外患”之下，智能金融成为市场竞争的焦点，商业银行正通过收购、投资、战略合作等多种形式积极布局和借力。

或通过战略合作形式谋求布局，如工农中建等银行与京东、百度、腾讯、阿里签署战略合作协议；或通过风投或私募的形式布局金融科技，如国开行通过国开金融投资开鑫金服；或直接开设科技子公司探索“金融+互联网”新业态，如平安集团之于平安科技、光大集团之于光大云付、兴业银行之于兴业数金，乃至中信银行之于2016年开业的百信银行。

目前，银行已开始通过战略投资人工智能机构以期实现AI赋能、全面升级的方式，提升银行的核心竞争力。国际领先的人工智能技术与服务提供商第四范式宣布已获得来自中国工商银行、中国银行、中国建设银行三大国有银行及所属基金的联合战略投资。

这可能成为下一波金融机构布局金融科技的主要模式之一。“中银国际一贯积极支持科技企业的发展，有合适的项目还会继续投资。”中银国际相关负责人称。

相对于全球银行业，中国银行业的金融科技探索步伐显然更快。安永全球调查发现，50%受访的中国银行高管表示计划于2018年在全球核心市场建立新的合资合作关系并在新兴战略市场收购资产。“与许多其他地区相比，亚太地区的数字和移动技术普及率要高得多。”安永全球银行及资本市场副主管Jan Bel-lens表示，亚太地区的银行对数字化的紧迫性有着很强的认知。

中国金融科技行业不仅在规模、技术等领域取得优势，在融资领域更吸引了全球产业投资基金。数据显示，2016年全球金融科技公司拿到了504笔共1177亿美元投资，其中中国的金融科技公司以918亿美元的融资额，占全球融资总额的78%，首次超越美国位列全球第一，是同年全球金融科技融资额唯一有所增长的地区。作为人工智能最有力的落地场景，中国金融科技的投资额自2012年起实现了高达119%的复合增长率，投资次数也稳步攀升。

“在金融科技里面，中国有相当大的创新性。中国发展出一些和西方不同的方式，而且做得非常成功，成为西方效仿的对象。中国在信贷以外的电商、小额消费信贷、供应链金融等领域都做了很多创新，变得更有效率。”中国科学院院士、图灵奖获得者姚期智表示，与美国相比，中国金融科技发展面临的核心问题在于风控，即如何建立一个能够产生很好协同性的信任系统。

在金融监管严控之下，创新能力突出的金融机构唯有通过更多科技创新、细分市场等手段获取市场。

“市场竞争需要超越对手的实力，最大的长期获利方式就是创新。”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陈雨露在其著作《世界是部金融史》中写道，要想领先于竞争对手就必须不停创新。创新并非是要与众不同，而是要有打破常规的意识和认清自己的能力，并在此基础上走出最适合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