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冰释
“我都学了四年画了,现在还是画得乱七八糟,看来我根本不适合学画画。”
普拉达娜点头,“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做‘人贵有自知之明’。”
朝阳无奈,“是啊,我们还有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朝阳原本进来前满是尴尬,想着是先给她道歉还是直入主题,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见了她反而没有那么局促不安了。就好像普拉达娜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想要排解她的不安。
她向来促狭,朝阳不是没有见过她咄咄逼人,但她却总对她留几分面子,或许是知道她太要强。
她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知道袁寒死了吗?“
普拉达娜头也没抬,“知道,怎么了?”
“他……是怎么死的……”朝阳生怕她和袁寒的死有关系,不知怎么回事,要是许士潜干了这事,她觉得气愤之外也不觉惊讶,乌鸦掉进墨水里又怎么样,本来他就是黑的。
普拉达娜说不知道,“我怎么会了解,我又不是许士潜,你怎么不去问他?”
朝阳想说我哪敢,“袁寒公寓里搜出来……一袋……类似……类似……”
“是毒品吗?”
她已经替她说了。
“你知道?”
普拉达娜说不知道,“你不是刚才想说这个吗?”
“现在还不确定,但是陆应佩已经报警了。”
“许士潜知道这回事吗?”
朝阳说不太清楚,试探道,“许士潜应该知道吗?”
“货都是经他的手,袁寒哪里能克扣一袋下来?”
“货?”
普拉达娜笑了,“许士潜干的买卖,你不知道?”
朝阳摇头,“他从来没和我说过。”
越想越害怕,许士潜这个人,一开始朝阳以为是亦正亦邪,现在看来,倒是朝阳给他贴金了。
“要不,我们去报警举报许士潜吧。”朝阳说。
普拉达娜忽然大笑,笑得整个泥胚都没了形状,满手都是泥水,“可以啊,你试试报警。”
朝阳拿出手机,真的开始拨号。
普拉达娜的笑停住,严肃道,“你最好不要做傻事。”
“你怎么知道许士潜不会被警察调查?万一举报真的有效?你要相信法律和正义。”像个孩子一样真挚。
普拉达娜想说,如果报警真的有结果,他对你第一次动手你的报警为什么不奏效。
只要他把你的精神鉴定拿给警察和大众看,你的下半生也许就要在疗养院被监禁,但普拉达娜没有再说下去,她不想让她过度紧张。
“从你进来起,门外的监控探头就一直盯着你,这屋里有三个监听设备,你猜猜分别在哪里。”
朝阳浑身冷汗直流。
普拉达娜又笑了,“我和你开玩笑呢,这房间里没有。”
“这房间里没有?画室呢?“
“画室有。“
“走廊呢?“
“走廊也有。“
“花房呢?“
“也有。“
朝阳不敢再问了,满是芳香的花房里也有眼睛盯着她一举一动。
“为什么这个房间没有?”
“因为在你进来前,我就已经关上了。”
“许士潜知道了,不会为难你吧?”
普拉达娜挑眉,笑道,“他敢吗?”
“看来,他还算是疼他妹妹,不算是丧尽天良。”
普拉达娜说不是,她有时候真为朝阳的简单担忧,“许士潜不会心疼任何人,他讨厌弱者,能和他过招的人,才配留在他身边,不巧,我就是那个还没被他整死,还活蹦乱跳的人。”
朝阳见她说得轻飘飘,可许士潜的暴戾她亲自见识过,想必陪伴他并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她蹲在一边看她捏土,换了个话题,“这个好玩吗?”
“你试试?”
她说不要,“我讨厌泥土。”
“为什么?”
“脏。”
“这个泥很干净,是专门用来拉胚的泥,没有杂质。”
“那它也是泥,我不要碰。”
普拉达娜疑惑,“我记得你是个小城镇上的孩子,怎么还怕泥?”
“我没有下地耕种过,但是我们家院子里有一小块地,可以种菜,我种过菜。”
“那你算是摸过泥,现在怎么不敢了?”
“不是不敢,是不想,以前我妈妈总是大晚上出去喝酒,我们住的小镇上当时还没有柏油路,下过雨就都是泥巴地,我怕我妈妈喝多了会摔在泥坑里闷死,就大晚上出去找她,好多次都把她从泥里刨出来,指甲盖里、裤腿上、还有我们两个人的头上都是泥,有一回儿她摔进粪坑,爬出来又在泥地里滚了一圈,我给她擦土的时候弄了一手粪便,所以我想起来就觉得这种泥水很脏。”
普拉达娜看着她很久,“你爸呢?”
“他跟着一个卖云吞的女人跑了,听说现在也有两个孩子了,那才是他的孩子。”朝阳着重后面几个字。
“你没有去找过他?”
“没有,我也不想去。”
普拉达娜叹息,“la pauvre(小可怜)。”
“你说什么?”
“没什么。”
“你今天是为了那袋白粉来找我问清楚?”
“是,也不全是。”
“你什么意思?”
“还有一件事。”
“quoi?(什么)”
“我想问问你,你认识宋观吗?”
“宋观?”
她努力地回想,“他是谁?”
朝阳松了一口气,“不认识就好。”
看来只是碰巧有同样的猫儿刺青,碰巧有一本《鼠疫》。
“是一个大学老师吗?”普拉达娜笑问。
朝阳瞪大了眼睛,“你认识?”
“好像还有点印象。”
“你真的认识他,怎么认识的?”
“这是秘密,你不应该多问。”
“好,以前你怎么样,我不管,但是现在,你不能再和他来往了。”
“Pourqoui(为什么)?”
“你说什么?”朝阳没听懂。
“我问你原因。”
“原因很简单,他妻子怀孕了,而且宋观的妻子找了我。”
“你认识他妻子?”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巧,宋观是我的大学老师,他妻子是我实习时候的经理。”
“oh,C’est magique.(哦,太神奇了吧)”
朝阳才不介意她在说什么,自顾自道,“你听我说,真的不要再破坏别人的家庭了,袁寒和陆应佩也就算了,可侯清人已经和宋观结婚了,你们法国人喜欢找情人我不理解,但我也不鄙视,可这是中国,你这样是不道德的。”
普拉达娜颇为好笑,“谁和你说我破坏别人的家庭了?”
“你和宋观在一起,还不是破坏别人的家庭?”
“他说要和我结婚,这样的话,应该算是和我组建家庭,同他妻子和平分手,这算是我破坏别人的家庭?”
“当然!”朝阳被她的逻辑惊到,“你……你不能再勾引别人的丈夫,这样的话,迟早有一天你会被揍。”朝阳甚至能想到她被侯清人拽着头发,某一天在街口互相殴打,不过,她也不怎么担心,毕竟侯清人肯定不是她的对手,想到这里她居然有点庆幸。
“他们看不住自己的男人,怪我?”
朝阳对于她的理论头疼不已,“肯定是你的错啊,要不是你,袁寒还会和陆应佩在一起,侯清人也和宋观好好过日子。”
“袁寒和她分手,不关我的事,你说的侯清人,我和她丈夫在一起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是宋观骗了我,你是我的学生,怎么不帮着我说话?”普拉达娜有点生气。
“宋观骗了你?”
“他又没有告诉我他有妻子。”
“要是他告诉你了呢?”
“那我……就考虑一下喽。”
“考虑?你……这有什么可考虑的……别人都结婚了,一律拒绝!结婚的男人,你不能考虑!这种事情,绝对不可以。”
普拉达娜点头,“行了,我记得了,别一直重复那几句话,我耳朵都疼。”
“真的别和宋观交往了,你答应我。”
“Bien sûr,si tu viens baiser ma joue.(当然可以,如果你过来亲亲我。)”
朝阳怔住,似乎晃了一下神,正好门外有人敲门,朝阳过去开了门,“怎么了?”
塞西尔问她一会儿在不在这里吃饭。
她点点头,“吃,多做一个人的饭。”
“好的,你饭量那么大,估计多做一个人的也不够……”她嬉笑道。
朝阳关了门,回头问普拉达娜,“刚才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说,当然可以,如果你别总是说好多废话。”
“那行,我闭嘴。”
“朝阳,你要不要跟着我学学法语?”
“学英语的时候我就够累了,你还让我学法语?”
“你不学的话,就永远听不懂我和Cycile在说什么,难道你不好奇?”
“随便你们说什么鸟语,我英语都说不利索。”
“算了,你不学就算了,我还少费点心。”
“是啊,我少给你找事,你好清闲一点。”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朝阳,Je t’ai……(我爱……)“
她想到Je t’aime太短,只要朝阳根据语音一搜就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中途换了句,“Je t’aide beaucoup.(我帮了你很多)”
“什么意思?”
“我说我帮了你很多,你得回头报答我。”
“行啊,当牛做马报答你教我画画,教我摄影。”
“当牛做马?我不要你给我当牛,也不要你给我做马。”
“当牛做马就是什么都能为你做。”
“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