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县太白岩

江轮顺流而下，两岸青山，或迎或送。船至蔺市，经李渡，或说李白流夜郎曾于此搭渡，故名。曹学佺《万县西太白祠堂记》云：“涪陵有渡，曰李渡，以太白曾渡此，即妇人稚子能知之矣。独万县西山者不甚著闻，至为天仙桥以别之，而过者未尝问也。”唐戴叔伦《渐至涪州先寄王员外使君纵》诗：“文敎通夷俗，均输问火田。江分巴字水，树入夜郎烟。毒瘴含秋气，阴崖蔽曙天。路难空计日，身老不由年。将命宁知远，归心讵可传。星郎复何意，出守五溪边。”从这首诗可以看出，溯江入夜郎，涪州李渡却是必经之地。出蔺市李渡，接着便过涪陵，转眼又到酆都。李白《访道安陵遇盖寰为余造真箓临别留赠》诗云：“下笑世上士，沉魂北罗酆。昔日万乘坟，今成一科蓬。”沉魂入酆，就是这个酆都。酆都名山在今之丰都县东北隅，独立临江，高楼杰阁，殿宇轩昂，素以“鬼国都城”闻名。李白当时似已流传鬼城之说，故有“沉魂”之语。此地未曾停留，继续随江而东。傍晚来到万县，江轮停泊在码头。万县而下便是三峡。三峡地束水急，舟楫不敢夜行。所以江轮必须在万县过夜，直待翌日黎明，才敢开船。我们便获得了一个短暂的时间，可以一瞻万县太白岩。

下船后，我们拾级而上，出了码头，由县城街道西行，到了街西尽头，又拾级而上，见一广场，广场之上便是太白岩。《潜确居类书》载：“太白岩，在夔州府万县西山，上有‘绝尘龛’三字在，石壁有唐人诗刻，相传太白读书于此。”明曹学佺《蜀中广记》载：“纪胜云：县西有太白岩，在西山上，即绝尘龛也。碑目云：‘绝尘龛’三字，在西山石壁，字体清劲，类晋宋间人书，有唐人诗刻，相传以太白读书于此。岩下有池，宋郡守马元颖鲁有开所凿，广一亩，植以芙蕖、荔枝、杂果，凡三百本。”又曹学佺《万县西太白祠堂记》载：“县西有太白岩，在西山，即‘绝尘龛’也。王象之舆地碑目云：‘绝尘龛’三字，在西山上石壁，字画瘦劲，类晋宋间物，唐人题咏甚多，相传李太白读书于此，有‘大醉西岩一局棋’之语。”因而于此建太白祠。从此，万县十景就有“白岩仙迹”，这里也就成了李白的遗踪了。夜幕即将降临，太白岩抬头可见，但已没时间上山拜访了。只能在广场目注而神驰，装上长镜头，拍下远景。晚上回到船上过夜。我躺在床上琢磨曹学佺关于太白岩说法的可靠性。今存李白诗，并无涉及万州者，实在没有可靠的资料可以证明读书万州之说。看来所谓太白岩，也只是传说而已。诗人何其芳同志是万县人，晚年曾写《万县太白岩》诗云：“万州方志有瑕疵，不载才人郑谷诗。葱郁山青环闹市，飘零李白骋高词。叹无脚力追前迹，空与成诗待后期。如辟谪仙读书处，草堂那可比雄奇。”自注云：“郑谷有咏李白读书山：白首为迁客，青山绕万州。”（见《广东文艺》1978年1月号）何先生认为万州的方志有疏漏，未曾记载唐诗人郑谷的《咏李白读书山》。其实，这是何先生疏忽了，郑谷《寄南浦谪官》诗云：“多才翻得罪，天末抱穷忧。白首为迁客，青山绕万州。醉欹梅障晓，歌厌竹枝秋。望阙怀乡泪，荆江水共流。”（见郑谷《云台编》，录入《蜀中广记》）诗是寄示贬官南浦的朋友，而非咏李白读书山。南浦，即万县，《蜀中广记》载：“万县，梁置万州于宣汉县，云其地有万顷，纪数也；蜀汉之南浦县，以浦名；后周之万川郡，以川名，俱在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