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丽看着这四间砖瓦房:“地方蛮大的。”
“向上一直到小姨家。”我随手向东面坎上一指:“这片我记事儿时是大大的菜园子,听奶奶说是家里放车马牛羊的场所。我们家当时住的是三大间草房,还有一间宽廠的大仓房。奶奶说她刚结婚没几年,有一次天没有亮,她去仓房取𥻗子。一进了门便见到了一个身穿红衣服披着长发的女人站在里面。奶奶的第一反映便是见到了鬼,她悄悄地又退了出来。那时已经是深秋了,奶奶当时吓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回屋便叫上了爷爷再一次去了仓房,那女人也悄无声息的没了踪影。”
小丽听了这番话,虽然是白天,也吓的紧紧抱着我的胳膊:“别说了,四哥你说世上真有鬼吗?”
“不知道,小时候刚搬到上甸。晚上睡觉时就听到门咣咣咣的响了三下,然后就听见吱的一声长响。当时我吓的蜷缩在被窝里头都不敢露出来。”
“就是咱家现在住的地方吗?”
“不是,村东面二嫂娘家那里。住了两年才搬到现在住的地方。那里还有一样不好,我家的前面住着一个宋大脚。你想象当中人的个子有多高。”
“一米九是我见到最高的,顶多二米呗,那还是外国人。咱们黄色人种能有多高。”
“二米三,宋大脚的腰坏掉了还有二米三,他的那张脸有一尺半长。兴亏你没有看到,不然一定做恶梦的。最突出的还是那双脚,市场上没有他能穿上的鞋子,只有通化鞋厂每年为他订制两双。”我边说边夸大的比划着。
农村的习俗过年了还是杀年猪扭秧歌,家里的吃食与娱乐都很丰富。秧歌扭到初六,我们来的也正是时候。九点半,喇叭声响彻了整个山村。无论大人与孩子都穿新衣戴新帽,脸上扬溢着开心观看着身着五彩的高跷手们欢快的舞蹈。小丽在一群表弟与表妹的簇拥下,有说有笑的满是开心。我与德子远远地看着,秧歌对于我已经失去了魅力:“德子你跟我说实话,这个小丽到底怎么样?”
因为我俩年纪相当、脾气相投,有些事儿到是愿意跟他说。
“怎么说哪!”他点上了一棵烟,深思了一会儿:“她到是很好,人也漂亮。如果要是没有什么事儿,她能跟你吗?你现在就祈祷事儿越小越好吧!”
“她说是母亲要她还愿嫁给一个傻子,这个理由你怎么说。”
“这种事儿到是有,菠萁掌子就有一家,女的漂亮男的丑。”
“那小丽说的哪?”
“你俩唠什么哪?”小丽一群人跟着秧歌队走远了,琴子到了我俩身后。
“没有闲唠嗑呗,你俩说话吧!我去看秧歌了。”德子见妹妹来了,连忙走开。
“琴子,昨晚要你跟小丽睡一屋是不是不舒服。”我边说边来到了桥边,手扶着桥栏杆问到。
“是你不舒服吧!”琴子坏笑了一样:“我这个四嫂真能唠,昨夜说了半宿。”
“说什么?”
“说你呗!外表冷冰冰内心一把火。还说你现在根本就离不开她,她也是爱你,我都嫉妒了。”
“去一边吧!就没说别的?”
“说了,女人的事情你想听吗?”她想了一会儿:“四哥你真的离不了她吗?”
“人那有离了离不了的,只是没到那个程度而已。现在想想当初留下她一半出于怜悯,一半出于喜欢。”
“现在哪?”琴子追问到。
“她的确是个好姑娘,天真浪漫,最让人感激的是她没有嫌我穷。说实在的就我自身而言,无论经济与长相那样都没有嫌弃咱,这很难得了。人生能得一知已,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哪!再则我俩的同居已成了事实,如果分开了影响会有的。这也是我输不起的地方。”
“还是你好色,我有个同学就喜欢你。你这边黄了我那边就让你成。”
她说的那姑娘我当然知道,人太丑了:“你不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兄妹俩说什么悄悄话哪!”小丽象个孩子头一样带着一帮子弟弟妹妹走了过来。
“四哥就是偏心,每一次来都跟琴子唠个不停。”华子牙尖嘴利。
“你个小屁孩,我跟你有什么说的。”我转脸看了下小丽:“怎么不看了?”
“你陪我去。”说着上前拉住了我嗲嗲的说。这一下惹的弟弟妹妹们轰堂大笑了起来。
在大金沟住了四天,我仿佛不想回到那个让我烦心的家。
母亲收拾上了饭菜,小丽一上桌子便呕吐不止,二嫂大惊小怪的说:“妈:你看小丽这是怎么了,不会是有了吧!”
“是吗!你这几天来事儿了吗?”母亲也忘了满桌子的人,张口就问到。
小丽怀孕了,我不知道是喜是忧。母亲已经租好了房子,每月二十块。同时她又揽了一份看孩子的工作,恰巧够房租。房子三间宽敞而明亮,还有红砖砌的围墙与三分地大小的菜园子。
我们由家里带了二百斤玉米,还有的便是几套行李。新家的东屋由父母(父亲基本上不在家)与弟弟住,那儿有现成的家居还算不错。中间是厨房与走廊。厨房里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土灶与一个破旧的碗柜。我由东面的杨树林中砍了几根细木,简简单单的钉了个操作台。下面用破旧的布当帘子,里面放上锅碗瓢盆一应家什。
小丽嘴上哼着歌正在西屋的小炕上收拾着。她自带一付熊猫翠竹图案的窗帘一撕两半,一半做了窗帘,一半做了门帘。剩下的一个窗帘分别挂在了客厅(西屋的卧室是暗间)前后窗。客厅内一张大大的钢丝床已经靠了边儿,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一铺小炕只能睡两个人。墙上有个小镜子,镜子下面有块儿十公分宽的小木板,上面摆了她仅剩下四五瓶化妆品。墙上有个小布帘,里面挂了她几件半旧的衣服。炕上铺着毯子,毯子上面是一套行李。见我进来她一下将我扑倒在小炕上狂亲个不止,嘴上喃喃细语着:“四哥我们真有了自己的小窝了。”
她的话一说完,我的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心里象打开了五味瓶一样,酸咸苦辣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了甜意,取而代之的是愧疚与委屈。十六岁辍学正赶上大哥结婚盖房,更可笑的是我还负担了二百块的饥荒。刚刚反过乏来二哥又结婚盖房,那年我栽种了三亩地的西红柿与香瓜。一年的收入两仟块都搭了进去,最后母亲承诺让他还我一千块。结果哪?我实在不敢想象过后的日子会怎么样?
“怎么了四哥?”她看我眼泪止不住的流,诧异地问到。
“没什么,只觉得太对不住你、委屈了你。”我擦了下脸上的泪水,慢慢的将她揽入了怀中。
中午姐姐买了几样莱,家里的所有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算是乔迁之喜,还算是庆祝自己有了新家。最主要还是小丽肚子里怀了孩子?我喝的烂醉躺在了母亲那屋的炕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邻居李大娘的声音:“老邓家的,你搬过来我总算是有个说话的人了。”
“哎!”母亲先是叹了口气:“我这也是没办法。混了大半辈子了,临了临了自己连个窝儿都没有,还要出来租房子。以后这四儿、五儿可怎么办呢?”
“你可别这么想,只要有人就会什么都有的。你呀命就不错了,管怎么地儿子硬干省心,要不了多久都会好起来的。小丽什么前的月子?”女人家总喜欢谈些敏感话题。
“七八月份吧!说起这孩子来我心里就不踏实。让回去开介绍信她不肯,小四儿要去她也不让。这下又有了孩子,你说怎么办?”母亲一摊双手无奈的说。
“那样更好,咱还省钱了哪!怕就怕她以前有了人家或者是结了婚?”死老婆子的话让我恨的牙根直痒痒。
“谁知道啊!现在计划生育这么紧张,不办结婚证生孩子怎么办?”母亲为难的说。
“那到不怕,都是老亲故邻的怎么也能通融吧!怕只怕乡里的。到时候出去躲躲呗!只是这孩子不是个稳当客儿,小四出去上班时你可得留点儿心。咱们这的邻居(她指的自然是老秦家)可都不是什么好玩意,整天的油腔滑调,动不动就拎回来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老秦婆子也是,不但不管还满世界的显摆,真不知道羞臊。”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坐起身来:“大娘过来了?”
“四儿醒了,去俺家玩吧,你媳妇儿也在那里。”她一点儿要走的意思都没有,转头对着母亲说:“听说英子(她以前的儿媳妇儿)生了个小子。俺家那该死的二鬼头,当初要不是因为没夜没日的耍钱,那至于丢了一个那么能干又过日子的媳妇儿。说起来我就是该他的,离一把婚损失了两千多块。这不在岔沟又处了一个,人长的到好,可过日子的劲头比英子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