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金沟的亲戚多为母亲娘家门儿的兄弟姐妹。姥姥在世时母亲每年都要回家几次,姥姥没了再来就变成了串门。大舅比母亲大五岁,一辈子苦干节俭头脑灵活,家境比较殷实。他总说爸爸可惜了一肚子文化,却是有才无德才使得现在家境破败。可有一样人家儿女争气,即便是这么穷也都娶上了媳妇儿。
他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我那表妹漂亮可爱。美中不足是继承了家族的基因,个子矮了点儿。
大表哥刚结婚,孩子只有两三个月。说起大表嫂也不是外人,她是姨姥姥的外孙女。
母亲在家行二,年轻时家境殷实,爸爸在大队当会记时娘家人自然是借了光。出于亲情与感恩,我们家人回到故乡必定远接近迎。也只有这时家里人才能聚到一起热闹一番。
“小四儿就是有福,在家里等着就有漂亮媳妇儿送上门。大姐也是好命,不慌不忙的这孩子们都成了家。”二姨父比爸爸小不了几天,他四个女儿一个儿子随了二姨的基因,有点儿傻。也许是这个原因使得他对任何人与事都存在了不同的见解,说话也是有些醋意。起码我总觉得那语气之中充满了褒贬,甚至富有打击性。
“老莫(二姨夫)说这话我爱听,戁大姐是个有福之人,别看现在困难,日后必是大富大贵。人家养的儿女也争气,娶妻成家不用老人操半点心。”大舅是丹东生人,说话带着海边的味道:“不象我天生就是操心的命。前几年为了老三(三舅)和宝子(小舅)是东奔西走的托人介绍,等弟弟们成家立业了又轮到了儿女。同样的养儿育女,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到了适婚年纪都结婚生子。可我这是干着急呀!”
“急什么,还是没到动婚的时候。其实也是各有各的难处,孩子们相继长大了,结婚要钱要房的。”母亲为难的说:“老二刚结婚,小四儿又有了媳妇儿。盖房是无能为力了,可婚总得结啊!这姑娘暂时看跟四儿是死心塌地的,咱也不能稀里糊涂的白拣不是。”
小丽在西屋跟我那一帮表弟表妹们开心的说着,大舅连忙压低了声音:“桂珍儿(母亲的名字)这事儿她父母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四儿一提到去德惠小丽就摇头。”
“大姐,那可不行啊!最低咱得知道孩子的底细和她的父母意见。现在是改革开放了,随着社会的发展,层出不穷的诈骗也应运而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小姨夫是供销社主任,说话办事总是小心翼翼。
“别糊说八道了,”三舅生性有些江湖,高中毕业有点儿文化。可他没用到正地方,每天嘴里不是仙就是神。还自翊会算命:“小丽这孩子憨厚诚实,要说有事儿八层是她的亲人在做怪。但事儿绝对不会大,你想人的心再大从音容笑貌中也能看出些端倪来。这孩子长了一脸福相,旺夫,日后跟四儿俩定能大富大贵。”
小姨听了三舅象算命先生一样的口气,禁不住扑哧一下乐出声:“德福又来劲了,你以为自己真是未卜先知吗?要说这孩子的小模样到是招人稀罕,也是孩子性,天真可爱。要想长远还得对人家好,特别是她家人没在跟前,更的好好待她。要是有了孩子就更能拴住她的心了。”
“那到是,这孩子那都好,嘴也甜。天天爸长妈短溜溜舔舔的会来事儿。我想租间房让他俩单独过,可又不放心。我们那地方的人又乱又杂,这孩子又大大咧咧的。小四儿又犟又倔真怕他吃了亏。”
“那还不好办,你跟他一起搬出去呗!他俩必竟年纪小,居家过日子又没经验。住个一年半载有了孩子也就收了心,再想办法结婚不就行了吗?”
我实在听不惯他们的话,索性也去了西屋。刚一进屋大家看着我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我脸上有花儿?”我下意识的伸手一抹嘴巴什么都没有。
“德子说你小时候进了着着火的锅里,要不是妈回来的早,你就被炒熟了。”小丽坐在了炕头上,华子(小姨家的表妹)琴子(大舅的女儿)一左一右坐在旁边。听了我的话小丽连忙说:“四哥,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这件事儿我不止一次的听大人说过。那时我刚会走路,家门前有口井。母亲生了火才发现缸里没了水,连忙挑着桶去打水。我那里知道厉害,爬进了锅中。还好穿着鞋,也是奶奶发现的早才没有受伤。
听了我的话,大家又是笑声一片。
“看你现在的样子,小时候不应该淘气呀?”小丽有个爱啃手指夹的习惯,歪着头象个天真的小学生一样问到。
“那你可错了,我四哥小时候可不是一星半点的淘…”
德子还要往下说,我连忙打断了他:“行了,就你好,学人家当大夫,给高颖的屁股扎了紫药水。”
德子比我小一岁,那时也我五六岁吧!小时侯玩过家家的遊戏。德子当大夫,高颖当病人。高颖的父母是乡医院大夫,家中不缺少打针的器皿。德子也真的将紫药水吸进了针管,给高颖扎到了屁股上。后来人家找到了大舅,还好没有出事儿。这时我想起老人们讲的一个故事:以前有户杀猪的屠夫,家里有个五六岁的儿子。一天他与邻家的小伙伴玩,就说玩杀猪的遊戏。屠夫家不缺刀,就象大夫家有注射器一样。屠夫的儿子也学着父亲一样先将小朋友手脚绑上,然后拿刀去割小伙伴的脖子。那孩子一吃痛便哇哇大叫。他见父亲杀猪时猪也叫,便开玩笑的说:你到是学猪叫啊!边说边用力的割。直到最后孩子死了他才感觉到不对,可悲剧已经酿成。
只要我在德子面前一说起这事儿他就老实了:“行了四哥,别那壶不开提那壶了。”
“那姑娘现在在那里?”小丽急忙问到。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只记得她小时候的样子。毛绒绒的一双大眼睛,高鼻梁和一张黑乎乎的脸。
“在街里,也是大夫。她比以前更黑了,也好看了许多。”琴子连忙对小丽说。
“德子没有去找她吗?”小丽玩皮的说。
一听这话德子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可不敢去,别让她再扎我一屁股紫药水。”
他的话音刚落,屋子里又是一阵轰堂大笑。
“琴子,听说你有对象了,处的怎么样了?”她是表妹当中我最喜欢的一个,也比我小不了几岁。
“吹了,俺爸不同意。”琴子沮丧的说。
“为什么?只要你喜欢就大胆地去追求吗?”小丽一本正经的说。
我也严肃的看着琴子:“就是吗?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何必要听父母的哪?”
“我可不象你们主意正,再说他家确实太穷了。没有房子不说,结婚拉的饥荒还得我们还。”琴子喃喃的说。
小丽看了下我,我也看了下小丽。屋子瞬间变的沉寂,这是个多么现实的问题。赤裸裸地展示出改革开放后婚姻趋势悄然的改变。人都在追求幸福,爱情不是面包。老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象我与小丽这样的恐怕只有在故事中才能见到吧!
“小文有对象了,四哥你知道吗?”二子(二姨家的表妹,她天生残疾,后背畸形。这也是二姨家唯一不太傻的孩子)打破了沉默。
“是吗小文?你可挺选进啊!”我转脸看向了小姨家的儿子。
“什么对象,就是同事。”
“别不好意思了,过年她还来了哪!今天早晨才走。”金子(二舅家的大儿子,人长的很丑。)连忙说:“老姑家的条件好,自然不乏美女追求了。”
“你和德子也要加把劲啊!岁数大了就更不好找了。”小丽跟着说。
“那四嫂帮忙介绍一个吧!你长的这么俊,你们村子一定有许多好看的姑娘吧?”德子厚着脸皮贱兮兮的说。
“行啊!等我回去绐你问问。但是有条件的,必须请我吃饭。”
“那还不好办,大米干饭炒鸡蛋,噌的老鳖滴滴转。”德说完由炕檐上站起向外便跑,小丽拿起了个也不知道是谁的棉帽子打了过去。
我有很长时间没这么高兴了,嘻笑打闹之中仿佛没有了丝毫的烦恼。
“这就是生我养我也差点儿炒了我的地方。”由大舅家一出来,向上走三十米就是我家祖屋。我向小丽仔细的介绍着:“解放前这半条街都是咱家的,靠西面有几处小屋都住着长工。咱们来时过了桥那片土地也是家中私产,还养了四挂大车与一头毛驴。解放后家中还有一头毛驴,由四家合养,每户一星期为了拉磨。后来不知道怎么死了,爷爷由小金沟带回了一筐肉。为此我们孩子高兴了许多日,就是因为有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