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钟响
回了竹屋后，苏穆一刻不敢耽搁，立马翻找出笔墨纸砚，将脑海中所记磐沙一字不落的写下来。
至于小灰，回来后便是跳到不远处的竹林间跳荡玩耍，也没有离开的迹象，苏穆三番五次叮嘱，让它不得接近药田，祸害扶余草，这才放心了些。
记完磐沙后，苏穆又仔细过了两遍，确认与脑中所记无差方才收笔，将纸对折，压在一旁，免得被门窗所进轻风刮落。
苏穆一手捏着另一手骨节，目光从敞开屋门越来，看不见小灰身影，却满耳都是小灰欢快吱叫声，伴着竹枝弯折声。
小灰开心，可他却开心不起来，甚至有些烦心，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心头泛起思绪。
本来挺好的，突然冒出来的小灰改变了现状。
关于小灰这件事，苏穆实是头大，多养一只猴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可问题是小灰不是普通的猴子，它吞灵石，又能吃，自己现在修炼都是拮据，越往后需要灵石越多，哪里有灵石供它吞。
原本想着是破了储物袋上灵禁后应能得一到一笔灵石，可现在没了破禁符，灵石又被小灰吞了，能说是穷的叮当响。
贡献值倒是有二十几点，可那是留作换取灵技的。
问题是现在离月末尚有十余日，扶余草长成也得十多天，一时之间，苏穆能想到获取灵石的途径便只剩拿贡献值换了。
莫老言小灰不简单，可苏穆只知这小家伙吞灵石厉害，胃口大能吃，这般的不简单之处对他而言只能是负担，灵兽尚有战力，可小灰好像没有什么攻击力；作宠物的话它又吞灵石。
苏穆可不认同莫老所说的福气，他有些犯难。
“实在不行只能将它赶走，让它自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苏穆思索一番，有了两个想法，“或者是重新给它找个主人，小灰模样讨喜，去藏书阁的路上吸引了好几波女修，找个善待它的必不难。”
苏穆倾向于第二种，给小灰找个主人。
这般想着，苏穆起身来到屋外，朝着竹梢上跳荡的小灰喊：“来，小灰，下来。”
小灰倒是听话，一下从竹梢溜下，欢快的跳到苏穆脚前，仰头挠腮看着苏穆。
苏穆蹲下来，揉揉小灰小脑袋，开口道：“小灰啊，我给你找个主人怎么样？”
小灰一下就懂了，急了，小脑袋摇作波浪鼓，手舞足蹈，然后两手拉住苏穆的手，用小脑袋蹭了两下，再仰头时小眼睛中泛着莹光，委屈巴巴的。
“……”苏穆懵了，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才相处不到半日，之前又对它追追打打，骂骂咧咧，现下不过是道出为它寻个主人，却露出这表情来。
感情已经这么深了么，情感这么丰富通灵的吗？
若非知晓小灰是只公猴，苏穆绝对会生出另类想法来。
苏穆回过神来，他眯眼瞧了瞧，感觉小灰眼中下一刻说不定会噙出泪水来，“什么意思，你是真的赖上我了啊？”
小灰吱叫两声，继续拿小脑袋蹭苏穆手掌，那惹人怜的小模样被感性的女子瞧了去，保准会抱起来爱抚，温声宽慰。
“难道我就是小说中那般气运所钟之人？”苏穆暗戳戳的想。
“罢了。”苏穆无奈的摇摇，动了恻隐之心，心头一软，“留就留吧，不过提前说好，我可没有那么些灵石给你吞，以后就是我吃啥你吃啥。”
“还有，”苏穆补充，“没有我的同意，不许动我的灵石，不许随便动我的东西。”
小灰松开苏穆大手，立马乖巧的点点头，苏穆的要求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去玩儿吧。”苏穆拍了拍小灰的脑袋。
小灰娇小讨人喜，抛开吞灵石这一层不说，他还是高兴的，也算是为平淡的修炼添了乐趣。
小灰欢欣雀跃的跑开，苏穆起身，脑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抬头看了看西斜日头，约莫再有两三个时辰天就要黑了，不由昵喃道：
“许师姐每年的这天都会带饭菜来大竹峰，今年应该也不例外。”
想到这儿，苏穆脑海中浮现佳人身影，前身来到玄镜宗三年，第一年，也是这一天，入夜之后，明月孤悬，许若璃提着食箩上门，于月下摆桌，摆下一盘茶烧鲤鱼，一盘茶糕，两副碗筷。
两人相坐而坐，许若璃面无波澜，但清眸之中带着淡淡忧伤，什么话也不说，纤纤玉手拿筷，给前身碗中夹块鱼肉，温声道：“尝尝看。”
前身有些拘谨，茫然的夹起，送入口中，下肚之后眼前一亮，眼睛眨了眨，问许若璃，“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许若璃脸颊白润，月色下更显清冷，她眼神微暗，思绪发散，默然片刻，只是说道：“只是近来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喜欢的吃食，心血来潮，便尝试着动手做了两道，想着让你尝尝。”
前身没觉出什么来，只当许若璃就是话里意思，没多想，只是“噢”了一声，然后笑呵呵道：“好吃。”
许若璃只是动了两筷子，给前身夹了一块鱼肉，自己又夹一筷，而后又吃了块茶糕便放下了筷子，一言不发，静坐半个时辰方才离去。
第二年的今天，许若璃在相同时间上门，依旧是提着食箩，摆上桌的依旧是一道烧鱼，一道点心。
茶烧鲤鱼，茶糕。
两人相对而坐之时，前身看着桌上一鱼一点心，挠了挠头，想了想，惊讶道：“师姐，上次你来的时候好像带的就是这鱼和点心。”
“去年……好像也是今天吧，师姐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辰带着鱼和点心过来的吧！”
前身努力回忆道：
“这鱼叫……”
“茶烧鲤鱼，茶糕，对吧！”
许若璃一双美眸微起波澜，淡然一笑，“师弟记忆力真好，竟还记得！”
前身不好意思的笑笑，挠头道：“以前村子里穷，我爹爹猎到的野物大多拿到镇上获取日用品，一年到头少有吃到肉的日子，我娘烹饪时又尽量少放调味料，当时吃觉得好吃……”
前身顿了顿，“上次第一次吃了师姐带来的茶烧鲤鱼和茶糕，觉得比我在村里吃的东西好吃很，所以记的深，今天又见这名和点心，一下就想起来了。”
许若璃静静的听着，看着眼前少年脸上的纯真笑意，神色微柔，嘴角泛起淡淡笑容，心头却是涌出伤感。
“吃吧！”
“嗯。”前身笑眯眯的，“好吃！”
又是半个时辰，看着苏穆将鱼和点心消灭干净，许若璃方才离去。
第三年依旧如此。
三年，同一天，同一道菜，同一道点心。
前身好奇其中含义，忍不住问过许若璃，许若璃沉默少许，只是道怀念故亲罢了，便缄口不言。
前身摸不着头脑，知晓师姐不愿道明，便压下了心中疑惑。
第三年的时候，许若璃来大竹峰的次数便是多了起来，来了与前身坐谈一二，问询修炼之上的事儿后便离开。
前身初见叶流云之时便是那叶流云来找大竹峰许若璃之时。
“怀念故亲？”苏穆收起思绪，“不对吧，怀念故亲为何会找上我？”
按他的理解，怀念故亲应是去坟头焚香烧纸，或是对着灵位祭拜，而不是与一个无亲无故之人月下吃东西。
他心中生出与前身同样疑惑。
“咚～”
“咚～”
“咚～”
正这时，一连三声厚重钟声回荡玄镜宗，久久不息。
苏穆挑挑眉，望向玉龙峰方向，钟声是从那里传来，“这是有大事儿发生啊！”
玄镜七峰，玉龙峰乃是主峰，宗主所居，峰顶悬挂一口古老大钟，有大事发生时便会敲钟三下，以钟声召集宗门中人议事。
当然了，这种大事与苏穆无关，他这种底层弟子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前身入宗三年，这期间也只听到一次从玉龙峰上响起的钟声，后来听闻那次是魔道妖人劫掠宗门所属灵石矿脉，又有妖兽潮动作，宗门召集门人斩妖除魔。
“这次想来也是魔道妖人作怪。”苏穆暗想。
钟声悠长，不时有流光从空中掠过，应钟声之召，赶去玉龙峰，无意间溢散的波动令人心神剧震。
大竹峰上亦有数道人影御器而起，飞向大竹峰，乃峰上执事长老。
与苏穆半吊子的御器天差地别，令他惊羡不已。
“许师姐作为内宗弟子，应当也会去玉龙峰吧。”苏穆并不知道许若璃是何境界，“今夜未必会来。”
钟声落下，苏穆进了屋子，铺纸提笔，又将碧海朝生诀一字不落的抄写下来，准备明日便将原本归还了去。
现下，苏穆翻开碧海朝生诀，心神沉浸，领悟记忆此功法的纲要之所在。
至于磐沙功法，稳妥起见，苏穆原本想的是等许若璃来了让其看看有什么错处他再修炼，以其修为见识，这门藏书阁中最简单的土系功法应是能看出他是否有抄错之处。
现下那玉龙峰古钟一响，不知道许若璃今夜会不会来。
碧海朝生诀作为水、木双属性功法，自不是那么容易修炼的，功法法诀比之炎阳功深奥更甚，难懂法诀之处更多。
“这处……”
苏穆眉头不时皱起，心中仔细思索一番后灵光一现，面色一喜，方才舒展，如此反复，屋外天色渐沉，晚霞映红了半边天。
小灰在屋外竹间独自撒欢玩闹了个把时辰，感到累了方才走进屋子，见苏穆记悟功法入神，没有打拢，跳到苏穆旁边的木凳上，如苏穆打坐时姿势一般，盘腿坐下，无聊的抓着腮毛。
又过大半个时辰，苏穆合上功法，长呼口气，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心中颇有收获，只待稍后感应水属性天地灵气，引入体内便可修炼了。
“咿呀～”小灰叫唤一声，摸了摸肚子。
苏穆扭头看去，顿时明白了它的意思，摇头无奈的笑笑。
“你啊，真是个小饭桶。”
旋即起身去找肉干。
“哎～”一人一猴吃着肉干，小灰高兴无忧，苏穆却是有些发愁，忍不住轻叹一口气。
无他，柜中肉干不过数十根了，明日他们就要断粮了，当下手中又无灵石去买食物，苏穆又不愿意用贡献值兑灵石。
若论赚取灵石，制符、炼丹、炼器无疑最快，可苏穆一窍不通，无人教授。
苏穆面泛愁意，上手将干撕成条，偶尔给小灰口中递一小条，无奈道：“明日肉干吃完了可就要去打野了。”
大竹峰上竹海漫山，其中野物却不多，今日在那水潭处猎到野鸡也是运气成分。
苏穆想着明日转转看，不行的话就去大竹峰周围那些小山包试试。
玄镜宗址，除却七大主峰，余处还是有些山丘河湖，用作他用。
小灰只顾着吃，腮帮子塞的鼓鼓的，苏穆被它的吃相逗乐了，“小吃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