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5 天下有几个认不出丈夫的妻子？

巽儿第三次听到外面响起当当当的有节奏的敲击声，和前两次节奏不同，她想这可能是军队报时用的。

外面早已入夜，莫非到了三更？

怀中的婴儿均匀地呼吸着。来到新地方他显得很兴奋，困到眼皮儿打架也不肯睡。巽儿尝试了很多方法，最后估计实在是玩累了，在母乳的诱哄下他才沉沉睡去。

手指轻轻刮着孩子的粉颊，在他脸上亲了又亲。此刻，她的心，脑，神，意，都在怀中刚刚入睡的婴儿身上。只这短暂的片刻，她忘了昏迷的毋梧依，忘了对他的承诺，忘了吉凶未卜的小猪，忘了南楚皇宫里她牵挂的太后，忘了她一点办法也想不出的谈判，忘了母子即将分离的心如刀割……

轻柔极了，解开襁褓，将他放在床上，盖好薄毯，又端详了一会儿才舍得把目光调开。

猛然看见一个全身甲衣的高大男子立在里间入口！

巽儿一惊，转过身手忙脚乱地整理着未系上的衣裳，满脸通红，羞臊地无地自容。萧弇带她进来的这帐篷，她以为是临时调配给她的，怎么会有别人？这中间是哪里出了错？

男子进了里间，将手中的兜鍪放在床边的矮几上。

“我，我或许走错地方了。”巽儿匆匆起身，铺好襁褓，要抱孩子离开。

“天下能有几个认不出丈夫的妻子？”

嗡的一声，巽儿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空白一片的脑子里熟悉的声音一遍遍回荡……

待眼睛里又映出襁褓，巽儿缓缓坐下，说不出心上是悲伤还是什么。孩子的出生缓解了她思念的痛苦，那样的心伤她并不想再经历一次。

帐外响起铁甲唰唰的声响，巡逻士兵的身影投射在帐篷上。

巽儿看着帐篷上的影子走来又远去。

“梧依哥哥中毒昏迷了，你那里有药吗？”

见他久久不回话，巽儿猜测他也没有更好的解毒的药。

“你知道当世医术最好的人是谁吗？”巽儿叠好襁褓，和小包裹放在一起。盘算着以他的能力会把孩子照顾得很好，她一个人去访名医也方便。

“知道。”

在再三告诫自己要镇定后巽儿起身望向男子，问那名医名讳，住在哪里。

男子深深地望着巽儿。

巽儿目光渐渐飘忽，双手无措地抓了几下衣服后垂下视线。

“我出去……唔！！！”

男子上前猛地揽巽儿入怀，在她惊愕地抬起头时被压着后脑吻上他的唇。最伊始，他只是重重地压着，像在克制，又像在蓄积着什么。随着呼吸的浊重，像蛰伏了许久的兽发起对猎物志在必得的一击，他突然用力的吮吸啃咬，似要将巽儿生吞入腹。

她的脸颊，咬她的耳朵，粗鲁地扯着她的衣裳……

寒星般灿亮的瞳眸罩上一层月华的朦胧，在那朦胧渐渐染上红色时他喊了一声“备马”，然后咬上巽儿光滑细嫩的肩头……

方破晓的清晨，空气里弥散着薄薄的雾气。

军营里很安静，除了轮值的士兵，烧火做饭的伙夫，其余还未有几人起床。

数百骑骑兵踏碎晓梦，驰骋回营。

被层层护卫着的男子披散着头发，发梢被雾水打湿，发根也还是湿的。

在大帐前，他跳下马。

因这一震，怀中用衣衫包裹着的昏睡的女子微微抬头，却被他按回怀中。

“……彘儿。”女子倦极，含混不清地念着孩子的名字。

“萧弇会照顾好他。”

了了这个惦念，女子几乎立刻又昏睡过去。

引人遐想的画面令久战在外的将士口干舌燥，稍一深思便如火焚身。

一个巡逻的年轻士兵流了鼻血，惹来同伴低声的嘲笑和长官的白眼。

“没定力！没出息！”长官敲一下他的兜鍪，低声数落一句。

他们进帐后不久，萧弇抱着孩子也来了，等在外间。

“军营里不许带女眷。”

“小嫂子不是‘女眷’，是南楚的‘使者’。”

萧拓望了弟弟一眼，却舍不得指责。

“你觉得她能影响我的决定？”

“我没有觉得什么，只是想我的小嫂子和小侄儿罢了。”萧弇将孩子递给萧拓，“半个时辰前方喂过，现在睡得正熟。饿了唤账外亲兵，他们会取羊奶过来。今日军中无甚要事，兄长安心歇息。”萧弇施礼退出账外。

萧拓僵硬地抱着身体软到令他有些无措的婴儿。拿捏着姿势，拿捏着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伤着他。

婴儿沉沉睡着，握着的两只小手举在耳侧，微张菱口，莹白到几乎透明的小鼻翼一鼓一鼓的。

爱怜地捏了捏，谁想惊动了婴儿，他眼波翻动几下，掀开眼皮。大约是想和吵醒他的人玩，但是昨夜玩得太疯，睡得太晚，带着浓浓睡意的眼皮只掀开一半，翻了个白眼就又合上了，唇边的笑容也只来得及绽放一半。

心，软了！

生命的孕育真是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