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荒原中的“豺狗”
雨断断续续下了五天，直到第六天的早上才放晴；接连数日的阴雨，对于常年沙漠性气候的东陆来说，是百年不遇的新鲜事儿。
雨过天晴，天空如同被洗过一样，城中大树与屋檐全都滴着水珠，这场豪雨仿佛并不仅仅净化了天空，连整座大城都给净化了。
这场雨的另外一个功劳就是将秋天过早的带到了这里，正合乎大商巨贾们家中那些阔太太和大小姐的心意，因为她们马上就可以将自己的新购置的皮货穿出来炫耀了。
大雨阻路，加上等待通大通商号调货，安宁村车队此次共计在曜州城逗留了七日，当车队离开时，已经是第八日的上午。
曜州城附近的人口还是很稠密的，但是出城往东北一天的路程，就进入荒原之中，段西平大人麾下“东海卫”的巡逻队到了这里就会返回。
也是从这里开始，车队的环境就变得险恶起来，在这一片地方横行的不止有流寇，还有周围小股山贼，甚至是妖族的独行强者。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既然靠着路了，就吃过路的活人。对于这些豺狗来说，抢劫过路人和猎杀野鸡根本没有区别。
安宁村的车队规模不小，很难隐藏行踪，踏上荒原没多远，车队后方就出现了尾巴，开始只有零星的几个，但是很快就壮大起来，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就已经破百。
随行人中一个最年轻的小伙子脸色开始变得苍白，他这个月刚满十八岁，是头一回跟车队，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些山贼流寇数量越来越多，而且还派出为数不多的劣马在车队两侧驰过，显然是在前后串联。
这小伙子立刻紧紧地跟在尚小贤身边，却无论如何拉不下脸，说出害怕的话。
尚小贤心里清楚，拍了拍这小伙子的肩膀，然后让最年长的照顾好牛车，百里文川则同时指挥小伙子们变换队形，护住牛车外围的同时继续向前行进。
当身后的队伍壮大到五百人的时候终于不再扩张，此时他们早已把安宁村的车队视为蒸锅里的鸭子，十几次混乱的串联，如何分赃的问题还是没搞清楚。
盯上安宁村的山贼分三拨，成员也十分复杂，不少是流寇、余下是两股山贼。
“车队停下，把牛牵到最里边，然后用车围住。”
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哨齐整的马队，尚小贤果断地下了命令。
从在曜州城开始，尚小贤就察觉有人在盯着他们，只是一直不知道对方是谁，现在对方已经现身了，就没必要再等。
安宁村的车队一停下，后边的山贼流寇就迅速跟了上来，然后立刻分散，将车队的后路切断。
……
葛大喜今年四十刚刚出头，自家往上倒个几代，都是干没本买卖的，二十多年前他的父辈投靠了曜州城的孟家，然后靠着孟家的关系洗清了山贼的身份，还在军中镀过金。
孟家是东陆地界上排得上号的大族，本代的少爷孟远山继承家主位的时候只有二十岁，别看孟少爷年轻，但是颇具才干；区区三年的经营就让孟家的势力迅速壮大。
孟远山还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跟东陆另一实权人物——武安侯搭上了线，为那位侯爷做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进一步让孟家在曜州城的地位得到了巩固。
三天前，葛大喜接到了家主令，命令他率领麾下的精骑剿灭一支由民夫组成车队，听到这个命令后，他的手下们差点笑出声来。
葛大喜也觉得荒唐，他手下的五十号精骑都有在军中服役的经历，战力强劲，这样一支精锐却被派来消灭一队民夫？这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等细细调查了一番之后，葛大喜脸色沉了下来。因为这次出兵的原因，竟是因为武安侯公子的侍妾在东风楼被这队民夫给调戏了。
这就扯淡了。
葛大喜此人自视甚高，他总是认为像自己这样的人才，应该在更大的行动中大展拳脚，而不是管这些争风吃醋的烂事儿。
但是命令就是命令，该执行还得执行。孟家是大族，家族中可不是只有葛大喜一员悍将，想要得到更多的利益必须得表现出能力才行。
近来葛大喜收拢了一些山贼流寇，正在扩充势力便决定借这个机会，把新招收的人员拉出来练练。
手下的斥候来回报，说是安宁村的车队停了下来，并且摆出了防御阵形，葛大喜立刻发布了命令，山贼流寇们瞬间就动了起来。
葛大喜曾正经在军中学习过排兵布阵，之前也曾对这些山贼流寇进行过短期的阵形训练，这些虽是乌合之众，但是手下还有五十名精骑随行，让他信心满满。
再看安宁村的车队将货车围在里边，结成圆阵只是最浅薄的防御阵形，凭这么点人手组成的单薄圆阵，估计一个冲锋就能把防线撕裂。
山贼流寇们在葛大喜承诺车队里所有的钱财货物都归他们所有之后，彻底疯狂了，所以在得到动手的命令之后，立刻鬼叫着冲了过来。
这些乌合之众冲到距离安宁村车队还有百十来步远，就听车队中响起一阵驳杂的弓弦响声，紧接着一片密密麻麻的箭矢就飞了过来。
这片箭矢很密，不过大部分箭矢的准头都不怎么样，过高的飞到了后边，过低的则没到地方就落了地。
但是也有近一半儿没有落空，其中还有二十多支准头更是吓人，直接招呼在面门上，立刻就有同样的人数倒下。
山贼流寇们身上虽然临时着了甲，但是仍然经不住这样的攒射，何况这些都是大通商号出产的透甲锥，瞬间就又有三四十号被穿了个血肉模糊。
这些乌合之众极度缺乏训练，更别说纪律。前边的同伙都已经被射倒，跟在身后的却毫无所觉，继续往前冲，然后被再度迎头泼来的箭雨射中；直到三拨人倒下，后边的山贼们才发现不对。机灵的立刻趴在地上，迟钝的则继续被安宁村车队中飞来的箭矢射死。
葛大喜一直在远处观战，看到这一幕，眼角渐渐抽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