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别离

一

叶青衫正在写一封信。但是差不多有两个小时的光景他都只是呆呆地坐着，手里的铱金笔悬在离纸一两厘米的地方。叶青衫的目光一直愣愣地对着前方的桌面。桌子上摆着一束许久没有换过水已经蔫掉的花，还有一个薄薄的电子钟。不过叶青衫的目光是落在另一件东西上，那是一张相片。在相片里，叶青衫和一位长头发的姑娘快乐地并肩站立，身后是明媚的秋阳——

“别跑，小心点儿！”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才不管呢，除非你追上我。”一个同样遥远的声音说，伴随着这个声音的是银铃般的笑声。秋天的阳光从已经变得有些稀疏的树梢上透下来，在干爽的地面上变成无数榆钱大小的光斑。空气中带着微微的冷，但吸进肺里很舒服，有股好闻的味道。也许这就是秋天的气味。“小菲，我捉住你了。”一个声音说。“这不算，是我自己停下来让你捉的。”另一个声音说……

叶青衫叹了一口气，将笔下的纸揉成一团。纸篓已经满了，里面都是像这样的纸团。我真的应该写这样一封信吗？叶青衫想，这能代表什么呢？能让我平静吗？能改变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吗？能……留住小菲吗？一丝亮光从叶青衫的眼角闪过，他感到有一股咸津津的东西滑下喉头。我已经失去哭泣的力量了，叶青衫接着想，但是想不到我还能流泪。

叶青衫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慢朝门外挪动脚步。门外是客厅，有些拥挤地摆着一些不算坏的家具。客厅里有七八个男人，但是没有一个人坐着。他们紧张万分地注视着叶青衫。刚才叶青衫将自己独自关在小屋里时，他们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如果他有什么意外的话，这里每一个人都难脱干系。现在好了，叶青衫自己出来了，每个人都暗暗地吁出一口气。“我们走吧！”一个人上前说，他小心地看着叶青衫的脸。叶青衫机械地点着头，他知道此时在这幢普通公寓的周围起码有上百人在担任着警戒工作。是该走了，要不然邻居们会被吓坏的。他们不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叶青衫戴上墨镜，被几个人簇拥着出了门。他身边的人不断地用对讲机通着话，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道路已经被清理过了，除了他们再没有别的车辆。小车开出很远之后，叶青衫仍然不住地回头望着7楼那拉着深红色窗帘的窗口。家，那就是家。但以后不再是了。一切都改变了，就从一年半以前的那个慌张的清晨开始。人生真像是一个梦，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