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和他的距离
不知顾烨是不是故意将这顿饭弄得尴尬还是怎么的，刚刚轻松的范围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林微漾察觉到林女士两手放在双腿上，交叠在一起的细微小动作。其实，在面对顾烨这么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儿子”时，林女士心里也很紧张。以后是要住一起的，关系不好闹着也僵。
林微漾静默了一瞬，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开口解释：“初一时，他个子高坐后面，我坐在前面，后来分班都不在一个班，没怎么碰过面，没印象也情有可原。”
顾叔叔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做了哥哥妹妹后自然就熟悉了，以后有机会相处。”
顾烨没说话，修长白瘦的手指拿着叉子和餐刀，面色从容熟练地切割着盘子里的牛排，气势有种说不出来的冷贵，像是刻在了骨子里。
“顾烨，你还要吃什么，跟阿姨说，这些都是我和你爸临时点的。”林女士面带可以打一百分的笑容。
顾烨没抬头地回：“不用了。”
“别光顾这小子，问问微漾，微漾要吃什么跟你妈或者跟我说都可以，你妈妈说你在上补习班，多吃些，别饿着了。”顾叔叔说。
林微漾对他拘谨地摇摇头：“不用了，我吃的少。”
原来，不止顾烨是饭场尴尬制造者，在她没有意识到的范围里，她也成为了他的一个帮凶。忙着吃完饭，忙着逃避，忙着想去哪里都比待在这里好。
或许顾叔叔也明白，大家第一次的见面，一时之间还不能适应，但他对林微漾依旧如刚见面时那般亲切和蔼：“吃完饭，我和你妈妈送你过去。”
林微漾有五年没再次感受过父爱是什么滋味了，就算以前每年见到爸爸次数不多，但她都能够在电话里听到爸爸的声音，隔着冷硬的机器，感受爸爸对她的关爱和问候。
那时候，为了不让爸爸担心，她总会说一些不让爸爸担心的话。
她会先来一个前奏，我和妈妈好想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那时候正好是妈妈因劳累生病的数天里）
然后内容有：我会懂事，快快长大，照顾好妈妈。（其实我很羡慕其他小孩，不想长大，想一直做爸爸小小掌中宝）
我每天都吃两碗饭，可能吃了，妈妈笑着都夸我真棒。（这天，她生病了，什么都没吃，还吐了一地）
今天在学校，我考了全班第一，老师当着同学的面夸了我。（这是真得，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
我和外公一起学书法，外公说我写得有些模样了。（是有些模样了，写个毛笔字，弄了一身都是黑墨水，给外婆造成了洗衣困难）
……
最后结束还是，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你了。（她忍着没哭）
她鼻子一瞬间涌上酸胀感，努力将眼眶一涌而上的泪水硬生生地压下去。
“谢谢顾叔叔，不用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坐车过去。”说着，林微漾叉起盘子里的最后食物，一大口塞进嘴里，两边的脸颊被撑得鼓鼓的。
林微漾这种不淑女的模样恰好被抬起头的顾烨撞见。林微漾此刻想离开的心情太迫切，哪里会注意到顾烨看了她一眼。
顾烨看着少女的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他放下手中的叉子和餐刀：“我也走了。”
最后，餐桌上只剩下两个大人你看我，我看你，气氛被这两个孩子闹得怪尴尬的。
“刚才……”两人同时开口。
顾叔叔笑笑，嗓音醇厚：“你先说吧。”
“微漾平常都很乖的，她可能一时无法适应这种情况，心里一直都记挂着她的爸爸，我想以后你们总会有时间磨合的。”林女士独自叹了一口气。
顾叔叔：“没事，微漾这孩子，我看第一眼的时候就乖巧可爱，很讨人喜欢，我老早就想要一个女儿了，女儿总比儿子听话多。”
林女士舒心一笑，微漾一直以来都很听她的话，目前确实没怎么让她操过心。
顾叔叔：“我们这些大人平常工作忙，生活上他们两人能够互相照顾，我们也能放心一些。只是顾烨的态度，还请你多担待着他些。”
林女士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我明白，你放心。”
林微漾走出餐厅后，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掏出手机朝附近的公交车站台方向走。
她一打开手机，屏幕上瞬时显示了几个相同的未接来电，还有无数条消息。她只不过是两天没看手机，手机里就快要被塞满了。
她点了一串电话号码，手机一头立刻被接通，一道女生独有的尖细声从手机那头传出来，因为手机开了免提，声音可以说是：“林微漾！！！”
简直盖过路边卡车突然的一声鸣笛。
林微漾看了一眼四周的路人，又无奈地看了一眼手机，手快地关了免提。
她打电话给她有那么让她震惊吗？此刻应该震惊的人是她才对吧！
周眠，她最好的朋友。
周眠在手机那头似乎有些不确定，放低了声音开始小声翼翼的询问：“是微漾吗？还是林阿姨？”
林微漾回：“是我，林微漾。”
周眠一听到是林微漾本人的声音，没容林微漾继续说下去，她便开始语气激动的有理有据地吐槽起来。
“微漾，一整个寒假了啊，距离开学还有五天的时间，你现在才肯舍得打一个电话给我，我都怀疑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哼！”
额……一整个寒假，说的那么久，也不过是半个月的光景，十五天而已。而且，之前也通过视频了呀。
周眠没好气地继续说：“之前找你玩，你都没有时间，我待在家里都快憋死了。我昨天刚从我奶奶家回来，带了土特产想要给你送过去，打你电话你不接，发消息也不回，去你家也没人，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敢让本大小姐吃闭门羹，本小姐生气了，真得生气了，不想理你了！”
林微漾想起这两天，她心情不好，没看手机，从补习班回到家她洗漱一番，沾到床累得倒头就睡了。
“对不起，这两天有些烦心事，一直没看手机。”
周眠吐槽完毕，这才发觉手机那头，林微漾的情绪有点不太对。而且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也不像是她以前的作风。
“微漾，你怎么了？”
“我……我饿了。”
周眠：“……”
林微漾没有说着玩，她是真得饿了。方才在西餐厅里，她没胃口，也没吃多少。出了西餐厅后，她才意识到她很饿，非常饿。
一早上的脑细胞都随着题目在活跃的运动，然后死亡，再运动再死亡，如此循环往复。
周眠家是开小吃店的。
她想起以前在周眠家里留过饭，虽说是小本买卖，但周阿姨做饭手艺她觉得可以堪比高级餐厅里的大厨。
周眠豪爽地往桌上一拍：“说吧，什么时候过来。”
林微漾：“就现在吧。”
“现在……？”周眠看了一眼时间，“快到一点了，你不是还要去补习班吗？”
林微漾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情绪的发泄：“我今天不想去了。”
事到如此，周眠这才彻底确定，林微漾身上肯定发生什么事了。
林微漾一脚踏上站台，一边继续和周眠通话，她无意间抬起头，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高挑的身影。
他不是在里面吃饭吗，怎么出来了？林微漾心想。
高挑的身影欲要转身，林微漾忙装作没看见他，若无其事，专心致志地和人通电话。
好吧，看到顾烨的那一眼，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周眠说她是不是突然人格分裂，怎么一时说话特别奇怪。
林微漾：“……”挂了电话。
两人就静静地在站台边等车，林微漾紧张到连眼神都无法四处安放，心里却不停地滋生出想要偷偷看他的欲望。
一眼便满足，两眼就是奢侈了。
林微漾想，都快要成兄妹的人了，两人之间不熟悉熟悉，以后可要怎么相处，大人见了也肯定会担心。
可是，如果对方不是顾烨，她还好，可对方偏偏就是顾烨啊！
她在他面前连话都说不好，一下子沦落成了哑巴。
林微漾又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顾烨，他现在坐在站台的椅子上，手里玩着手机。
幻想总是美好的。
她抿着唇，脚步一点一点地朝他的方向接近，然后和他一起坐在站台的椅子上。
顾烨从手机里抬头看她，她微微笑着害羞说：“没想到，我们竟然成兄妹了，真得挺让人意外的。”
顾烨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道：“刚才的话，对不起。”
林微漾想起他在饭店里说得没印象三个字，摇了摇：“不碍事的，以后我们多相处自然就熟悉了。”
一辆公车从远处向这边驶来，停下后，一阵热气流里带着寒扑面而来，林微漾回过神，她仍旧站在站台的护栏处。
顾烨从她身前面无表情经过，上了车。就在刚才，她还自作多情地幻想，他起码会给她一个眼神吧。
终究是她想太多了。
她和他坐的是两辆不同的班车。顾烨上车后，站台上就只剩下她和一位陌生的年轻人，林微漾面色失望地呼出了一口气，提起的心恢复正常跳动，僵硬的身体也得到了放松。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发来了消息。
顾烨在靠窗的位置落座，目光恰好停在了林微漾身上，他别有深意地盯着她看了几秒，似是想起什么。
少女个头不高，身材娇俏，扎着端正的低马尾依在后背上，额前散落着几缕整齐的空气刘海。
她嘟着嘴，萌萌的，孩子稚气，垂眼看着手中的手机，白嫩的指尖映染着阳光的颜色，快速地敲击着手机屏幕，跟着光点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