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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雨落江陵

次日傍晚,叶南笙准时出现了,身边还多了个眼睛快要喷出火来的绍羽,一见我就指着鼻子丝毫不顾形象的大骂起来:“我说南笙小姐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去逛青楼了,原来是你这个坏女人挑唆的!”

我把他的手指按下来,笑道:“诶,此言差矣,我们两个姑娘当然去听听小曲、喝喝茶的,满脑子都是风月之事的人才会觉得是逛青楼。”

“你!”他气得不行,又说不过我,而我最喜欢看他一脸看不惯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你们认识?”叶南笙凑到我俩中间,好奇的问。

“不认识!”我俩异口同声地回到,一个洋洋得意,一个气急败坏。

叶南笙被我俩逗笑了,一手拉着一个催促道:“快走吧,今晚可是有花魁献舞。”

我们刚进去,就被一个风韵犹存的妈妈拦了下来,腰肢细软,随便一走便是万种风情,即便是脸上长了些许细纹,不难看出年轻时候也是个绝色美人:“两位姑娘可是走错地方了,我们美人楼不接待女性。”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您行行好,我们就想开开眼界。”我从叶南笙那里拿了一锭金塞给她,谁知她眼睛都不眨一下,手指似有若无的在我脸上划过,身上的绫衣翻飞出细细的暗香,美的不可方物:“妾身能看出,姑娘不是一般人,但美人楼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地方,不可坏了规矩。”

身后的绍羽突然干咳了一声,妈妈循声望去,身上的娇软一下子收敛了起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羽公子。”接着,又看了看我们,笑道:“还是原来的厢房吗?”

“嗯。”绍羽越过我们走去。

我追上去,笑得乱颤:“哟,常客?”

他不敢与我对视,快步拉开距离,道:“看什么看,我不过是偶尔跟少主来听听小曲、喝喝茶!”

“偶尔这个词用得好,我喜欢。”我现在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一定跟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恶霸没什么区别,看什么花魁跳舞,哪儿有绍羽有意思。

进了二楼的厢房,叶南笙噘着嘴抱怨:“你们太坏了,有事做不带我也就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都把我一个人晾在家里,你们知道我有多无聊吗?”

我乘胜追击,说:“这你就不懂了吧,逛青楼怎么能带女孩子呢?你别看他现在一脸的假正经,指不定我们不在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呢!”我下巴一指,见花魁正从阁楼上出来,一群衣着鲜明的富家少年郎正犯着花痴,那一脸的陶醉劲儿,与登徒子没什么区别。

绍羽又羞又怒:“沉尽落,你侮辱我!”

“我说什么了吗?你这般气急败坏,莫非……”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他急忙把一盘糕点送到我面前,咬牙切齿道:“沉姑娘,您行行好,消停消停吧!”

我笑吟吟的眯起了眼,他认输了,我也不是那种不饶人的。

花魁舞开始了,绍羽别着脸不肯直视,倒是叶南笙看的如痴如醉,我盯着花魁半遮半掩的酥胸和看上去极为柔软的细腰,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糕点,绍羽说经常和黎溪一起来,他看的也是这样的舞蹈吗?

想到这里我莫名的有些生气,不知是为了飞雪,还是为了自己。

歌舞升平之中,叶南笙打了个哈欠,困得比前几天都要早,如坐针毡的绍羽便急忙跳起来带她回了内城,我回到客栈,给乌啼添了些草料才去洗漱睡觉。

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刚躺下来,楼下就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以为是梦,又睡了一会儿,便听见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身影翻了进来,是绍羽。

他见我还在睡觉,慌忙背过身,紧张的连声音都结巴了:“你,你怎么还没起?南笙小姐在楼下等你。”说着,一跃身,又从窗户翻了下去。

我简单收拾一下就出去了,南笙递给我一份早点,还有些温热,说:“你陪了我两天,今天我陪你逛逛,你有什么想去的吗?”

我想了想:“你这一问我倒是没什么主意了,不如你给我推荐一下?”

“不如我带你去游船吧,绍羽哥哥身上带着令牌,我们可以游览整座江陵城,看到岸边有什么好玩的就停下来,如何?”

江陵城虽不靠近湖海,但水系交通十分紧密,不仅城内有可以过货船的河道,绕城一周的江水更是绝佳的天然屏障,虽然近些年江陵城不断的向外扩大延展,这条“护城江”依旧是游览整座城市的绝佳之选。

听着是不错,但绍羽看起来有几分不乐意,想来不是什么人都能过内城的,我显然也是需要防备的危险人物。

“到了内城不准下船,你也不准乱看。”绍羽一脸不情愿去租船了,这家伙,就嘴硬心软这点最可爱。

“怎么不租一个带蓬的?”我看着光秃秃的一叶扁舟有些嫌弃。

“你有本事,现在就去造一个,造不出来就乖乖上船,哪儿那么多废话。”绍羽白我一眼。

叶南笙解释道:“春夏之际盛产江鱼,好多船家都出城捕鱼去了,剩下来的大多是小船,而且我们一路上看看风景,岂不比坐在船舱里有意思多了。”

我一听也有道理,两三步跳上了船,谁知船身不稳,剧烈的慌了好几下,差点把站在船头的绍羽晃了下去,他黑着脸瞪我,恨不得一竿子把我掀到水里去。

我在天舟城也游过船,与平原水乡的婉约柔美不同,江陵城地势高低起伏,又经能工巧匠之手将远山之境纳入其中,大开大阖似有雄踞天下之意,不愧是天下第一城。

到一处,水面突然宽阔起来,向西的水被人工开凿的河道汇聚于此,辉映着山势的连绵起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湖泊,简直是神来之笔,四出的水系在这一处都活了过来。

我见湖面上飘着几朵荷花,有些好奇:“江陵城的荷花开的这么早吗?”

叶南笙笑了:“那是荷花灯,旁边就有卖的。”说着,让侍从把船停靠在岸边,见一小摊贩一手拿着荷花灯,一手拿着笔哈着腰等我们来了。

她付了钱,递了一个给我:“可以许愿的,求姻缘,入乡随俗,你也放一盏吧。”

说着,她背着我在花瓣上写字,我捏着笔却不知如何下手,感觉到对面有冷冷的目光,我抬头,绍羽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小心的,写的不对了,就一棍子给你打碎了。

我冲他哼了一声,捏着笔大有示威之意,惹得他又是一阵子急赤白脸。其实他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写他们少主的名字,要写也应是飞雪来写,我想了一想,在上面十分正式的写了个“乌”字,希望这家伙可以跟我多一些感情,以后遇到危险了能不丢下我。

我偷偷看了一眼叶南笙,她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了好多字,我只看见一团黑,一个字也认不出来,倒是她看着我的,念出了声:“乌?可有什么姓乌的公子吗?”

我笑到:“有,它神形俊朗,体态优美,我们自小就在一起,后来又常与我江湖游历,几番出生入死,它虽有些胆小,但多年来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也算是我的密友了。”

叶南笙眼睛闪着光,一脸的羡慕与向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出生入死,以身相许!”

绍羽听得云里雾里,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姓乌的,是哪里冒出来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瞧他们如此好奇,说“它现在与我同住客栈,待会儿回去了给你们认识认识。”这盏荷花灯放的不错,效果拔群啊!

绍羽又生气了,小声呵斥我:“你竟然还与他同住,不知羞耻!”

我毫不客气的反驳他:“怎么,你难道希望我对你家少主念念不忘?”

“你这个女人,如此,如此……”他气结,说不出话来。

一路上绕过几条街的街口,看着着实有趣,便挑了一个水玉手链给伊芙,一把小巧的弯月刀给自己。

“我们这儿的香料也很有名,大食、西域、藏地、岭南、皎海盛产的香料,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叶南笙指了指另一个街口,远远的就有奇香飘了过来,“别的你可以不买,但画云香一定要带走一块,我闻香无数,这个是最独特的。”

画云香不是什么珍贵的香料,是一种带着沉香雪松气息的静心之香,能舒缓人的身心,使之如游云端,惬意舒适,修习心法之人常用此香,但飞雪不喜欢,她只爱一些奇奇怪怪的香味,有时很惊艳,有时那味道我都受不了。

叶南笙对此香偏爱至极,让店家包了一大包给我才心满意足的回船上去,一路上还不停的跟我讲着这款香的妙处。

远远地,看见高高的城墙截断了水路,有人站在城墙上示意我们返回,绍羽喊了一声,那人定睛一看,行了礼后打开了栅栏,过了这个洞,里面就是内城了。与外城的热闹繁华不同,内城清冷静寂的像是一座世外仙境,我们乘坐一船在画中游历,只有两岸的树木和山影斜出,船走了许久,才见到零星几个楼阁和凉亭。

“你们黎氏,没什么人嘛。”我不禁有些感慨。

绍羽白我一眼,像是看着一个孤陋寡闻的凡夫俗子:“照你这话说,你们沉氏好好的水云庄不住,非要住在后山上的吗?这里本来就是扩建的后花园,偶尔来散散步罢了。”

好家伙,这么快就学会我的牙尖嘴利了,有长进。我用孺子可教也的眼神看着他,他嫌恶的避开,划船去了。

我躺在甲板上望着蓝天,忽有花瓣飘落,叶南笙连声催我起来看,声音十分欢喜,我坐起来,见两岸种满了西府海棠,粉嫩的花热闹的开满了枝丫,偶有石灯和朱红色的亭子从花影中露出,美的有些不切实际。西府海棠生长极为缓慢,且极难种植,这么大的一片林子,没个几十年是长不成的,更何况此树在南方不多见,也就是江陵城这样偏北一些的才有。

叶南笙想要我进内城,向来为的就是这一丛西府海棠,她央求着绍羽:“绍羽哥哥,我们在旁边停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

“不行,无令不得入内城,此次已经是破例了。”绍羽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让船走得慢些就是了,船上船下都一样的。”我伸手接过几片花瓣:“这海棠花被风一吹,跟下雨似的,会不会没几天都落尽了?”

叶南笙笑道:“那倒不会,但这种花花期只有一个月,现在正是它开的最好的时期,一年好景仅此一期,只可惜每次都是我一个人来赏花,总有千万种喜悦也无人分享,下次四月中我让溪哥哥给你请帖,你来陪我好不好?”

我没有回答她,凝望着海棠深处铺落的一层花瓣,竟有些伤感: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我伸手,将从船上捡来的花瓣丢进水里,水纹阵阵,带着它们远去。

“不好,是溪哥哥,你快藏起来!”远远的见一座拱桥立在江面上,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儿,我是看不清,但叶南笙如此紧张,我只得顺着她的意思躲几下,可是这只船连船舱都没有,我躲到哪里?船下吗?

船越来越近,上面的人也越来越清楚,他穿着一袭青衫站在桥上,清冷的气质独特而又显眼,不好,真的是他!

我迅速背过身,用绍羽遮住自己的身子,他也有些紧张,伸手用力把我的头按了下去。

“溪哥哥,我带朋友转一转,就只看了看海棠,不停下来的。”叶南笙催促侍从划快一点:“我们这就离开!”

他没有说话,也许说了,但我没有听见,过了桥,我靠着绍羽直起了身子,悄悄回望了一眼,而他也转过了身,正对上我的目光。

起风了,垂吹落的海棠翻飞如雨,他站在拱桥上,立在花影中,春风留恋着他黑色的长发,亦轻抚过他干净的不然纤尘的双眼,他的鼻梁是光影都忍不住赞叹的挺拔,修长的身姿单是背影就忍不住让人遐想,一身清风明月浩然正气,如此美好的让人移不开眼,却让我问心有愧的低下了头。

你会避开我的,为了不恨,我也会躲开你,为了不念。

那场海棠雨,只该落在肩上,不该落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