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工部蜀中离席[1]

人生何处不离群，世路干戈惜暂分。

　雪岭未归天外使，松州犹驻殿前军[2]。

座中醉客延醒客，江上晴云杂雨云。

　美酒成都堪送老，当垆仍是卓文君[3]。

【解读】

李商隐在东川幕府，曾奉命去西川（治所在成都）推狱（协同审理案件），事毕返回前，同僚设宴相送，他在席上仿效杜诗沉郁顿挫的风格做了此诗，时当大中六年（852）春。诗从眼前的离别写起，而用“人生”、“世路”字样，便显得笼括宏大，感慨深沉，笔势矫健，可以说一开篇就表现出了杜诗风调。中二联是全诗主干，颔联受杜甫“烟尘犯雪岭，鼓角动江城”（《岁暮》）“剑阁星桥北，松州雪岭东”（《严公厅宴同咏蜀道画图得空字》）等句启发，遐想西疆，担忧国势；颈联写宴席所见，有实有虚，引人遐想。因是律诗，在语言上也极为考究，“雪岭”一联语序错综别致，顺言则是雪岭使者尚未从天外归来，殿前军犹驻扎松州也。“座中”一联当句有对，且每句重复二字，音节回环，既合实情（席上惟醉客会固延醒客，而作者正是醒客），又绘极美之虚景，其技纯法杜体。末谓成都既有美酒，复有美女，真堪长住终老，而今却要告别，结到“离席”题面，感谢、辞行、惜别及告慰同席诸种含义浑成一体矣。

[1] 杜工部：即杜甫，因其在蜀时，曾挂“检校工部员外郎”衔，故称。诗题意谓拟杜工部体而作蜀中离席诗也。

[2] 雪岭：雪山，指松州一带高山，即岷山，俗称大雪山。松州：其地在今四川松潘地区，在唐为松州都督府，实为羁縻州，晚唐时，吐蕃、党项常与唐争夺之，故朝廷常派遣使臣前往斡旋，有时亦派兵征讨。未归天外使者，出使之朝臣尚未成功归来也。犹驻殿前军者，边境还驻扎着神策军等朝廷军队。

[3] 当垆（lú卢）：垆是置放酒坛的泥座，卖酒者站于其后，称为当垆。卓文君：西汉富家女，寡居，与司马相如私奔，在临邛（今四川崃县）亲自当垆卖酒。（《史记·司马相如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