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羊
(1963年1月17日)
1961年,农民们说心爱之物是“自留地,娃他娘,‘飞鸽’车子‘生产羊’”。只要你辛勤劳动,自留地按人口不论大小一人几分都几分,产的粮食就能维持人多劳力少的家庭的一部分口粮,也就不会再出现1960年饿死人的现象。那“飞鸽”车子比驴快得多,难怪农村人它称为“洋马”。下地,走亲戚,上会,只用脚一蹬,“呼呼呼”不大一会功夫便到了目的地。至于娃他娘,那自古希望夫妻恩爱么。说起“生产羊”来,虽是农民四件心爱之物的最后一件,但确实也使一些会养羊的社员得利不少。一只好的“生产羊”价值高达五六百元之多。一年有生两次小羊的户获利可达成千元。所以有的人抱起小羊羔摸来摸去,真和爱小子娃一样的心疼。(把“小羊羔”和“小子娃”相提并论,足见“羊”之宝贵。)
母亲和菊兰听人说谁养羊得了不少利,谁嫁女时还把个“生产羊”当作嫁妆陪上了,就多次劝说我“给咱也买个羊养上”。我实在推辞不过,就只好答应。但是上街一问,价钱都在几百元,100元以下是买不到的。后来听说一个亲戚家有只羊,实在不愿养了,想卖掉,价给上50元算了。我见母亲和菊兰都同意就买下了。这羊不是“生产羊”不能剪毛,也不是奶羊不能挤羊奶。后来有人说叫“狗羊”。不管叫啥羊买下了就得喂。我黑明昼夜不是开会就是劳动,哪有功夫放羊喂羊。菊兰更是黑地白日地忙个不停,做了地里做屋里。不等饭吃毕下地的铃又响了,只好把馍掰开夹点菜,先看队长安排干啥活;不能等队长走了还不知干啥活 白白耽误一晌的工分。羊饿得“咩咩”地怪叫唤,母亲只有叫喝上点洗锅水。菊兰下地回来在地头路边拔上把野草给羊。西玲和丰胜遇星期放假就得去野外放羊。不是把牵羊的绳弄断了,就是把绳遗了。暑假时太阳热得像火炉,搭上伞不是羊跑了就是羊趁(方言,羊缰绳)丢了,一提起放羊就发熬煎。
但羊喂了多半年,全家谁都受够了。我只好拉到集上去卖,但就是没人问,因为不是“生产羊”,也不是奶羊。既不能挤奶又不能剪毛,加之养羊的人多了,羊也不值钱了。正是兴利的兴利,吃亏的吃亏。群众说的好,“兴羊利的兴羊利,挨羊挫的挨羊挫。”多亏寒假前学校老师准备会餐,赵主任听人说我有个肥羊在街上卖了几会,没卖掉,便到家里给了17元钱成交,我心里当下轻松了。编歌道:
谋羊利辛苦一年,受了害娃哭妻怨。
白下苦放在一边,赔了本三十三元。
却证明形势好转,投机者回头是岸。
资本路一片黑暗,走社会齐心向前!
(无巧不成书,父母亲都属羊,却难兴“羊利”。“生产羊”的兴衰,不排除投机倒把者的利欲熏心,操控物价,更可见三年自然灾害后的物质匮乏,经济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