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花载酒少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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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无规无矩

经过长达一个月的准备,又避开了有鬼节的七月,秦商终于第二次披上了大红的嫁衣。

对于这场婚事,她从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的迫不及待,完全是因为嫁了人之后便可以从宫中搬进公主府。然后从此便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有了出行的自由,有了去见殷阮等人的权利。这是她做梦都想得到的一切。何况,即将成为她丈夫的那个人也抱着和她相同的愿望。

长陵公主大婚,婚礼只可用无上尊贵与奢华来形容。红毯从皇宫一直铺到了未央街的公主府内,大街小巷都挂满了饰以七彩金丝的大红灯笼,浅粉淡红的花瓣铺洒了一路,整个都城都仿佛被红绸所包裹上了,绚丽缤纷的烟火不时冲染天际,极是瑰丽壮观。而这些还仅仅是表面可见的冰山一角罢了,更不用说那震惊世人的十里红妆。像是要弥补她上一次嫁人时的缺憾,这一次的赵衍动用了数不清的人力财力,只为让她用最风光的姿态出嫁。

身上那集合三百名顶级绣工心血的嫁衣厚重而华美,衣领和袖边皆绣以暗紫花纹,肩披淡红流苏霞帔,曳地裙摆随意披散在同样铺着红毯的地上,仿若没有尽头。而那头上所戴的烫金步摇到底有多精致,秦商自己看了都只有惊叹的份。若不是配上怎样都笑不出的新郎与新娘,这本该是场最完美的婚礼。

拜堂行礼皆是在宫中,待到花轿终于进了公主府的大门,便只剩下洞房花烛一个步骤了。合卺礼之后,嬷嬷宫女等人也相继离开。

唯剩二人单独相处。

“累了一天了,快去睡吧,明天还要去禧福寺呢。”得了赵衍的恩准,两人明日无需去宫中拜见,迫不及待想去禧福寺的秦商便也把一直想做的事情定在了明日。

一天下来一直在皇帝面前绷着神经的施锦略显疲惫的点点头,正要推门出去随便找一间房休息下,却听身后的人突然又说了一句,“等等。”

“怎么了?”他不解的看着一脸羞涩的她。

“帮我个忙。”

在管家尚未具体安排府内的事务之前,所有人都住在离公主新房最远的院落里。幸而这曾经的国公府建的足够大,哪怕有三十几人之多,也不至于几人挤在一间房里。至于今日的婚礼,为了给驸马爷最起码的尊重,他们这些人都没有被允许出现在公主和驸马面前。

“新房不是您的房间。”见哥哥在望着窗外出神,尔雅不禁多了一句嘴。

“我不是在想这个。”对于秦商把他在颜府的房间封起来不让别人碰的事情,颜央早已知道了,但就算不是如此,他也并不在意这一点,“禧福寺如何了。”

“留下的人手都是最信得过的,绝不会出事。”

“赵衍没那么傻,若是动了虞苏姜,他就再也无法掌控林和希。对我们,也是不利。”说到这儿,颜央顿了一顿,“只怕,有别的人见不得这平静。”

“你是说……”尔雅的目光投向了窗外,在这个院落里还住着很多曾经高高在上的官员和世家子弟,只不过现在所有人都落得了现在的身份。

颜央只是轻轻摇摇头。

哥哥的有些心思,尔雅一直弄不懂,便也不再多问什么。

“尔雅,”半天,颜央才又开口,似是发问更似感叹,“你知道吗,最难消受的是美人恩。”

尔雅一愣,正要开口,房门已被人推开又迅速的关上。来者像是偷偷溜过来的,关上门后就倚在门上长呼了一口气,不过等到抬头看到屋子里有两个人,没呼完的那口气差点憋回去呛到她自己。

“尔……尔雅你也在啊……”

“公主。”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尔雅在片刻的诧异后连忙低下头告辞,“我……我先走了。”说完,不待秦商说什么便匆匆离开。

虽然不想被第三个人撞见自己现在的行为,秦商却并没有赶人的心思,他这样“体贴”的离开,她反而更是尴尬了。何况,“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把尔雅也牵扯进来。”

她在颜府带走尔雅的举动本是想让他免于牢狱之灾,却被误解成了她想要尔雅留在自己府内。可以说,继颜央之后,她又坑了无辜的尔雅。他今年也才十七岁,就要接受这样的命运以这样的身份活下去。她也算是害人不浅了……

“他是自己想过来的。而且,比起他,你更值得担心。”颜央的目光落在她那一身嫁衣之上,像是想叹气最终却只是无奈的弯起了嘴角,“现在可是洞房花烛夜。”

“好看吗?”她毫不在意的拎着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并没有点上烛火的房间有些昏暗,但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却刚好洒在少女的面庞上,额间梅妆如花刻,朱唇一点桃花殷。

连那胭脂的味道都可以闻得到。

“我说笑的。”见他一直不说话,她连忙摆摆手,“我怎么会傻到问你这个问题。”

少年公子倚窗望月,眉眼之间似乎都被柔软的月光所填满,这才是真正的美人。未及弱冠的年纪还未长成成熟男人的模样,秦商总觉得每次见他,他都跟上次长得有些许不一样,棱角却越来越分明,仿佛时光正要把这个本就艳冠三京的男人雕刻成多一分则多余少一分则可惜的艺术品。在他面前,又有哪个人会不自量力到问出关于自己好看与否的问题。

只是紧接着她却听到了他在沉默之后的回答,“很美。”

无论是出自真心还是礼貌,简单的两个字,让她反射性的捂住了心脏的位置,“为什么你能说的这么容易。”

“我可是认真的想了想才说出来的。”他指的是自己沉默的那段时间。

败了败了又败了,本来下定决心要来向他证明心意的秦商不战而败。那日在宜湖湖畔,她立下豪言壮语要让他喜欢上自己,说是倒追也好,她一直秉承着努力让喜欢的人喜欢上自己是没错的这一信念,可是如今却有种挫败之感。面前这个人虽说自己不懂何为真情,却总是能这样一本正经的说出让人面红耳赤的话来。

简直毫无抵抗力。

“算了。”拍了拍自己的脸,秦商拿出了一直隐藏在衣袖下的酒壶,满怀期待的问道,“要不要喝一杯?”

“合卺酒?”

“被你发现了……”虽然被戳破了心思,她仍是没有气馁的拿起桌上的酒杯,分别倒满了两杯今晚最重要的合卺酒。穿着嫁衣避开公主府内的下人来到这里着实是不易之事,幸好自认为欠她一个人情的施锦不辞辛劳的带着她偷溜过来,还允许她带了这酒壶。

也算是圆了她一个梦。

“这里是你的家,我也算是嫁到你们家了吧。”这样充满期待的说完之后,她把手中的酒杯递给他一个,笑容里满是阴谋得逞的得意。

“你猜我在一年前的中秋想对你说什么?”接过酒杯时他突然这样问了一句。

对于这个问题曾经苦思冥想了很久的秦商茫然的摇摇头,正想开口去问,颜央已经将胳膊绕过她的,连带着她也举起酒杯。

相视并饮。

“等你猜到的那一天,就是我也想出答案的时候。”

翌日

卯时刚过,自认自己起得足够早的秦商梳洗好出门时便被院子里的场景吓了一跳。

“见过公主。”用现代的算法来算,现在连早晨六点还没有到。而公主府里所有的男人们却都已经站在了这个小院里,见她走出门皆对她行了这跪拜大礼。

“老奴见过公主殿下。”为首的一男一女皆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精神却好的如同年轻人一般。一个穿着宦官的服饰,一个是普通老妇人的打扮。

两人无论怎样看都是宫里派来的人,秦商只庆幸施锦似乎天还没亮就起来了,也不至于暴露了两人根本没有同房的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迅速思考了眼前的场景意味着什么之后,她干脆倚在了门边,以一种符合自己现在名声身份的姿态看着这一幕。

“回殿下的话,老奴原本是宫里的嬷嬷,今日是奉陛下之命,来这公主府帮殿下您打理府院事务的。”老妇人恭敬的回着话,“有些事情殿下您无需亲力亲为,从今日,老奴会为您办好。”,说完,又指了指身旁的老太监,“这位也是陛下派下来的,不过不能言语,凡事便都由老奴来说了。老奴姓陈,您唤老奴陈嬷嬷即可。”

这妇人虽然以奴婢居之,说话间却自带了一种不可置疑的威严,显然只是表面恭敬,并没有真的把现在的主子放在心上。秦商知道自己现在不宜与她起冲突,便也只能问道,“陈嬷嬷,你管这府院可以,但这大清早的就在我房门前摆出这幅阵势,是想让我看什么?”

“殿下您之前久居后宫,自是不知道若是有了自己的府院,该如何管这后宅,老奴也只是代劳罢了。”说罢,陈嬷嬷已转身面向了身后的诸多男子们,“各位公子,老奴知道你们之前各个都高人一等。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你们呆的地方是公主府,不是你们自己的宅院。各处都有各处的规矩,既来了这公主府,就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守这公主府的规矩。”

“公主府的规矩,难道不该是公主定?”听了这话,黎笙忍不住接了一句。

但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陈嬷嬷既不反驳也没有斥责,而是直接走到他面前抬起手朝着他脸颊落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黎笙几乎是瞬间就捏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

“公子,”手还被钳着,陈嬷嬷却仍是不为所动,平静的说道,“您说的话是没错。但老奴没让您说,您就闭上嘴。就像现在这样,您这样阻止老奴管教您,就是不知自己的身份。这公主府是公主殿下做主的地方,往下有驸马爷,再不济还有老奴,您可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再说话做事。”

这一席话不仅是说给一个人听的,而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秦商正要阻止就被琴瑟拉了一下。而黎笙听完后,沉默了几乎只有一眨眼的时间便慢慢放开了手,那是带着明显的颤抖强迫自己将手垂下。

就在他松手后,陈嬷嬷面无表情的把这本该挥下的一巴掌狠狠的落在了他脸上。没有半点犹豫,干脆利落的一个耳光。打得这原本的黎家少爷,绥京副都御史大人喉间都有些腥甜。但比起疼痛,取辱之感无疑更占上风。

“这就是公主府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