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失踪
在家赶稿子的时候,接我爸一个电话,叫我抽空过去一趟。詹宇桐上学那个私立学校,把原来在市区的狭小校园和郊区一块地置换了,正在大学城那边建一个大校园,准备把小学、初中和高中部都集中到一起,现在临时过渡,在市区里分散成好几处,小学部租的是区教育局的老楼,离我爸家只隔一条马路。茶楼和健身房被封以后,我过得心惊胆战,索性就把周末接送孩子的事托付给我爸和许阿姨了,得空我就回去看看,带点好吃的。前两天王哥刚走的时候我过去一趟,这又叫我,莫不是有啥事?问我爸,电话里他又不说,我只好关了电脑,赶紧往外跑。
到了我爸家,挺平静的,不像有急事的样子,我埋怨老头:“爸,我正赶一篇急稿,你急三火四的,我还以为出啥事了。”
我爸有点不好意思,说:“啊,是有点事,叫你过来就是想和你商量商量,你看能帮的话,就搭一把手,实在帮不上,我和你许阿姨再想别的办法。”
“爸,是你和许阿姨的事,还是别人的事?”看我爸这期期艾艾的样子,我料定是申文军那小子在搞事情。
许阿姨过来坐在我爸身边,接过我爸的话头说:“唉,其实这事也不该麻烦你。要不是我们实在没招了,你爸也不会给你打这个电话。”
对许阿姨,我还是感谢和尊敬的。“没关系,许阿姨您说吧,在我能力范围内我尽力,超出我能力范围的话,我帮着一起想办法。”
“那我就说了吧。文军那个小超市最近惹了点事。他看临期商品卖得不错,这几个月就进了不少。前几天,有个女的带着孩子,买了一大兜子小零食和牛奶,结果孩子把肚子吃坏了。她带着孩子去医院看病,回来就拿着病历找文军要赔偿,开口就要医药费、她的误工损失费、赔偿费5万块。文军媳妇跟她吵起来,她躺地上把货架踢倒,东西砸她身上,她报警说维权被文军两口子打了。事闹大了,消协也介入了,这不几件事合起来,罚了文军3万多,超市也关了。文军一家的日子过得也不宽裕,这不想求你帮一把,能不能先借他点钱,把罚款交了,这钱文军一定会还的。”
我一听是申文军要借钱,这头就有些大。要是茶楼和健身房没被封,我借他倒不是不可以,就算他不还,也当是给我爸买安宁了。可是现在,唉,我连自己都在吃存款,哪里敢随意一扔就是3万啊!
我爸看我沉吟不语,就试探着说:“要不这样你看行不。我和你许阿姨特别想趁还能动弹的时候,到山清水秀的地方走走玩玩,我想把这个房子卖了,这房子我去中介打听过,虽然老,但胜在地脚好,还是学区房,一平方也能上万了。卖60多万,给你和文军一人5万,剩下的50多万我和你许阿姨出去游山玩水,走不动了找个养老院,安度余生就行了。”
我一听就急了。这馊主意大概率是申文军想出来的,“爸,先不说50多万够你俩出去玩多久,就说现在稍微好一点的养老院,你知道一个月要多少钱吗?你以为物价还像你年轻时候那样,手里有50万就是富豪了?现在的50万能花几年,你一点数都没有啊!这馊主意是你想出来的,还是有人给你支招?”
许阿姨听我这话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说:“你爷俩慢慢说,我去做饭,一会边吃边聊。”
见许阿姨去了厨房,我回头问我爸:“爸,你实话告诉我,是申文军出的主意吗?我早就看出来他觊觎你这套房子,那次才把房产证要走了。你说要是叫他三言两语从你手里把房子骗走了,你心里那份窝囊,是不是就能把自己憋出病来?”
我爸说:“闺女,其实我自己也挺想出去走走的。人活到这个岁数,做什么事的机会也不多了,不定哪一天,就躺到床上动不了了。文军那孩子也的确是摊上事了,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投无路。想来想去,也就觉得这个办法既能解燃眉之急,又能全了出去走走的心愿,这才把你叫回来商量。”
我没告诉我爸现在遇到的这些难事,他还以为我和詹晓宇收入不低,却不知我们人前的光鲜,要靠人后咬碎满口的白牙撑着。我深吸一口气,对我爸说:“爸,卖房子的事先不急,我去想办法把3万的窟窿给他补上。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就算想卖房子出去走走,事情也得我来办,房子我卖,出去的行程和花费我给你安排,不要叫他们插手。”
我爸十分过意不去。“闺女,那爸就听你的,谢谢你。文军要是不能还你,以后房子就都交给你,我会悄悄立个遗嘱,我所有的财产你全部继承,不给你留任何后患。”
我拉着我爸的胳膊跟他撒娇:“老爸!别乱说,你长命百岁。我答应帮他,是为了不让他老来骚扰你,可不是觊觎你的房子。”
回去赶紧赶完稿子,给小晨姐发过去叫她看看,顺便问了一句,我能不能预支3万的稿酬。小晨姐知道我目前的处境,很痛快就答应了,马上给我转了过来。
我想了想,没给我爸转过去,而是到银行,取出三捆现金,给我爸打个电话,让他把申文军叫到家里,我马上也过去。
到我爸家的时候,申文军已经到了,见我进来,十分亲热地叫“姐”。我把银行的纸袋子放到茶几上,申文军眉花眼笑,连声说:“哎呀姐,直接微信转账不就行了,还麻烦跑一趟干嘛。”
我说:“这一趟是必须跑的。你给我打个借条。爸,咱家有没有印泥?借条上要按个手印。要是没有,就用我的口红,完了文军拿着借条,爸你给我俩拍张合影。”
我话音一落,屋子里立马弥漫了尴尬的气氛,我没管,从抽屉里拿出纸笔,放在茶几上。
申文军老大的不情愿,强笑着说:“姐你还信不过我。写不写借条这钱我都得还,你还怕我赖账啊。”
我不为所动,只是说:“写吧,亲兄弟明算账,这样以后就不用打撕咬,不伤和气。”
许阿姨说:“文军你赶快写!你小桐姐能这么帮你,咱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那么多废话!”
申文军用一手比狗扒都难看的字,写好了借条。我爸打开印泥盒,看着申文军按下手印,又让我俩站到白墙前,申文军把借条举在胸前,用我的手机给我们拍了合影。我做这一切也并非是为了以后逼他还钱,就是演一出戏给他看,叫他别以为我爸好欺负,动不动就给老头出点难题。
拿着那张借条,我不愿跟那人在一个房间里多待,就推脱还有事,要先走。许阿姨拉着我的手,眼泪汪汪地跟我说:“好孩子,阿姨会一直记着你的好,谢谢你!”
我轻轻抱抱她:“阿姨,你和我爸过得舒心就好,我别无所求。”
阿春自从那晚要和我微信通话我没接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开始一段时间,我有些庆幸,希望她是跟她的外国小丈夫在欧洲玩嗨了,没空搭理我。因为调查组再也没有找过我和詹晓宇,我们对她的事进展到什么程度一无所知,就是通话,也不知该说什么。但是有一天小晨姐给我发来一条链接,我打开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是多伦多华人圈大量转发的一条信息,大意是一位50岁左右的华人妇女,和丈夫在欧洲旅行时离奇失踪,希望有线索的人能提供线索。失踪妇女的名字叫苏珊.威廉姆斯,还有一些在多伦多的住址之类的信息。阿春在国外的名字和住址我都不知道,不能肯定那是不是阿春,但去欧洲旅行的信息是对得上的。近来网上总是有些外国网红夫妻,驾房车旅行时妻子失踪的新闻,结果破案后竟是丈夫或男友所为。翻看小晨姐发来的这一条时,我立时僵立在那里,脑海里刹时浮现出一幕场景——富有的年长妻子被居心不良的小丈夫谋害夺财,抛尸大海或悬崖。
缓过神来,我急忙给阿春发微信,信息、语音和视频都无回应,我开始后悔那天没有接她电话,万一她是在求救,在求我想办法为她报警呢?我不接,不成了间接害她的人了吗?
我打电话问小晨姐,那条消息是哪儿来的?小晨姐说,她有个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前几年出国去多伦多定居,平时经常联系,那人的微信朋友圈转发的。“我记得你有个叫阿春的朋友,好像也出国了,叫她也帮着转一转,中国人的事,大家都尽尽力呗。”
我带着哭腔,声音抖得厉害:“小晨姐,我那个叫阿春的朋友,前些日子跟我联系,说她正和比她小17岁的加拿大小丈夫在欧洲旅行,这是不是太巧了?”
小晨姐也很吃惊,说:“你把你知道的阿春的信息给我发过来,我给我那朋友发过去,核实一下,能排除最好,大家都放心。”
我赶紧编辑了一条200多字的阿春的信息发过去,嘱咐小晨姐,一旦那边的朋友有新消息,赶紧发过来。我跟阿春认识这么多年,有深厚的情谊,虽说价值观上有些不同,但总归不希望她有祸事发生。王哥讲的那些事,尚未得到官方的证实,就算官方有了确切的结论,也该是中国的法律制裁她,轮不到一个外国的黄毛小子来草菅人命。
得不到阿春的消息,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