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知不觉间,差不多有三个月过去了。父亲的土地财产事务的料理,已接近尾声;为孤寡老妇去圣地定居已做好安排。相邻一些妇女也开始去罗梅锡家走动,企望与新媳妇增加接触了解;罗梅锡与新媳妇之间的爱情之链,也慢慢地被扣紧了。
这一对年轻夫妇开始喜欢登上寂静的屋顶平台,铺上草席,在空旷的天幕下相对而坐,甜蜜地消磨黄昏。罗梅锡已不再那么拘谨了。有时他会从背后突然蒙住妻子的眼睛,将她贴近自己的胸口;而当爱妻熬不住夜,不吃饭就躺下睡觉,罗梅锡百般地捉弄她醒来,故意说些烦人发火的话。
一天黄昏,罗梅锡顽皮地打开妻子的发髻说:“苏希娜,今天你的发髻扎得不好。”
妻子立刻坐起身子,冷不丁地问道:“嗳,您干吗总叫我苏希娜?”
罗梅锡惊愕地注视着她的脸,她的问话,使他堕入五里云雾之中。
新媳妇接着说:“难道改了我的名字就能改变我的命运?我自幼多灾多难,往后至死,我也难以逃脱厄运。”
蓦然间,罗梅锡的心狂跳不已,面如土色。他马上意识到,这里面定有阴差阳错的地方。
“你怎么自幼就遭遇不幸呢?”罗梅锡追问道。
媳妇答道:“我从娘肚子呱呱落地之前,爹就离开了人间;我不满六个月,妈又不幸亡故。于是,我在外公家寄人篱下,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突然间,您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相中了我。不出两天,拜堂结亲。以后,您瞧,灾难接踵而来。”
罗梅锡一仰头,在枕头上木然地躺下。夜空里,月色溶溶,然而在他眼里,所有月光失却了原有的光泽。罗梅锡不敢再追问下去。就眼前所获知的,已不啻是一场灾难、一个噩梦,他竭力想把它从自己脑海里驱逐走。一股温煦的南风拂拂吹来,像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发出的叹息声。多么美好的月夜啊!夜莺正宛转鸣啼着,近处河埠停泊的渔船甲板上,传来渔民的歌声。
新媳妇好长时间不见他言语,仿佛忘记她的存在,便轻轻地推了罗梅锡一把,柔声问道:“睡着了?”
“没有。”罗梅锡说,此后,他依然沉默无语。姑娘困乏极了,倒头睡去。罗梅锡坐起身,细细端详她熟睡的脸庞。她命运多舛,脸上竟无一丝愁云,这无比姣美的面容,如何竟能掩藏住这般巨大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