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火星 李婉秋
晚饭后，戴思欧回到房间，坐在椅子里发了半天呆，脑子里全是李婉秋那顾盼生辉的笑容、婀娜多姿的身影……他摇摇头，拿起桌上那把古老的离子刀，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对着空气用力挥舞几下，想象着当年姐姐如何用它割开紧缚网，将飞船从努阿克采矿船上释放出来，又驾驶它救出来几十名被绑架的人类……什么时候我也能像姐姐那样，有机会与敌人面对面地战斗，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那时候，婉秋一定会用崇拜的目光望着我——她的眼睛可真美，又大又圆，清澈无比，好像火星大洋最深处的“休憩海”，深邃而又宁静。
电子助理告诉他，一位自称姓李的女士要求通话。
“快接进来。”他大喜过望，忙不迭地说道。
片刻之后，耳朵里传来李婉秋轻柔的声音：“思欧，有件事情想和你讨论一下……方便的话，能不能请你出来，咱们找个地方面谈？你们戴家的门槛那么高，我可不敢随便登门拜访。”
二十分钟后，两人坐进一家酒吧里，每人面前摆着一杯软饮料。
“思欧，下午的会上，令尊……算了，我还是叫首相吧，突然冲夏部长大发雷霆，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对太空防御部的工作，他老人家不是一向都很满意吗？”
“家父主要还是着急，他最近一直比较焦虑。你知道吗？努阿克人正在冥王星上疯狂地建造飞船，他们本来就拥有各种技术，很多地方都比人类先进，过去是缺乏资源，可自从占领冥王星之后，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冥王星、卡戎、海卫一……那一带的自然资源相当丰富，家父一直很担忧，努阿克人会迅速武装起来，继续向太阳系内部入侵——其实也不单是他，地球联盟和泰坦联盟也有同样的担忧。
他把致远舰队视为一支对付努阿克人的‘奇兵’。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一直热切地盼望他们早日到来，里应外合，彻底消灭努阿克人。现在舰队忽然失联了，他自然比谁都着急！人嘛，一着急难免就会情绪失控，偏偏又赶上夏叔叔——不，夏部长也是个火爆脾气，针尖对麦芒，俩人毫不相让，事情就这样一下子搞僵了！要我说呢，夏部长确实是冤枉的！不过事已至此，眼下他们又都在气头上，我看短时间内谁都不会让步......唉！这一番神仙打架，但愿不要影响到防御部的工作大局，也不要影响到我们这些小喽啰就好。”
李婉秋耐心听他说完，莞尔一笑，轻轻摇了摇头，动作和神情与下午一模一样。
“他们两个是在演戏，只是你没有看出来而已。”她慢悠悠地说道，“我估计夏部长马上要离开火星，去执行一个非常秘密的任务。”
“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他吃了一惊。
“我猜测，这项任务很可能与致远舰队有关。刚才你分析得很对，致远舰队能否顺利抵达太阳系，对我们来说极其重要。如今他们已失联整整六个月之久，我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情况如此紧急，首相大人除了听取防御部的汇报，就没有什么别的打算。”
“那……他会做些什么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一只庞大的舰队就这样突然失联，消失在距离我们并不算遥远的太空中，并且始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在这种情况下，决策者最合乎逻辑的行动应该是……”
她还是那样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边说边用手拂一拂鬓角的头发。
“我知道了！是派人前去搜寻！”他脱口而出。
她微笑着点点头。“思欧，你知道散会以后，我在想什么吗？”
“这你让我怎么猜？”
他的心跳加速了，不会是……婉秋一直都暗恋自己，这会儿要主动表白吧？
“我想找一下夏部长，问清楚接下来的行动，然后申请参加！你觉得怎么样？”
她的表情忽然变得很认真、很严肃。
他愣在那里，嘴巴微张，手里还端着半杯饮料，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他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位温柔美丽的姑娘会说出这一番话来。
“你呢，也不要太惊讶。虽然工作岗位是在理论中心，但我一直希望能有机会到太空中去体验一下。如果真的被我猜中了，戴首相和夏部长为了掩人耳目，合演了这出苦肉计，接下来要有一场秘密搜寻行动的话，我觉得还挺适合我的，不是吗？
作为行动负责人，夏部长肯定要募集些人手，对吧？我一直在他手下工作，表现也还不错，估计只要提出来，并且态度坚决的话，他应该不会拒绝；第二，搜寻小组里肯定需要有人做理论方面的工作，这可是我的长项......”
“......等一下，婉秋。说来说去，这都只是你的想象。家父和夏部长之间的什么苦肉计啦、秘密搜寻行动啦……我看未免有些……要不咱们还是等等再说吧！”
从那双闪闪发亮的眸子里，他看到了巨大的勇气和火热的激情，心中不禁一动，忽然提高了音量。“当然了，如果真像你猜测的那样，的确有这样一项行动，我也坚决要求参加！”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到时候凭令尊的身份和地位，还有戴夏两家十几年的交情，我估计呀，你只要提出来，夏部长一定会同意的！”
他们在李婉秋公寓楼下轻轻拥抱，互道晚安。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仿佛看到女孩眼睛里闪过一道热切的光芒，好像在说：“吻我吧！我也想尝尝你嘴唇的味道……”
他犹豫着，终于还是没有鼓起足够的勇气，惴惴不安地放弃了——父亲不是经常说嘛，“欲速则不达。”，当巨大的幸福不期而至，来得这样快、这样突然，自己不应该太贪婪……反正有的是时间，说不定马上就要和婉秋一起执行任务呢！
他驾车回到戴氏庄园，一路上都在细细回味刚才的甜蜜。电子助理感应到他的心境，开始播放那首脍炙人口的《夜色朦胧》，一个温柔的女中音轻声唱道：
为了你我离开地球，
来到这个安静的地方，
分别的时候，
干枯的海洋上空，夜色朦胧；
为了你我来到火星，
这是个安静的地方，
想你的时候，
高高的奥林匹亚山顶，夜色朦胧……
其实火星并没有自己的“月亮”，她的两颗卫星“火卫一”和“火卫二”直径连二十公里都不到，小到完全可以忽略。从前，这里的夜晚漆黑一团，只有几座航天港和火星舰队太空分部在星空的背景下熠熠生辉；等到太阳爆燃之后，所有的星球都变得异常明亮，火星的夜空也褪去了黑暗的外衣，呈现出一种朦胧之美。
他停好车子，哼着小曲走进大门，一眼就看到夏开胜沿着长长的甬道朝自己走来。
他走得很快，高高的路灯制造出摇曳的树影，一路追随着他，落在他的头顶和肩膀上，杂乱斑驳、忽明忽暗，凭空增添了一丝神秘色彩。
他眼珠一转，急步迎上前去，隔着老远便高喊：“这么巧啊！夏叔叔！刚好我有件事情要求你。”
夏开胜停下脚步，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求我？老实说，是不是又干了什么坏事，怕戴首相收拾你？哈哈哈！”
“夏叔叔，我们想参加致远舰队搜救行动。我，还有另外一名同事。”他直截了当地说道。
夏开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最近爸爸总是说，我年纪也不小了，有机会的话，应该到外太空好好历练一下。”
看到那两道紧皱的眉头在慢慢展开，他心中一阵狂喜——婉秋猜得不错！火星联盟马上要组织对致远舰队的搜寻行动了！
夏开胜也在盘算，看来戴首相不但把搜寻行动告诉了戴思欧，并且有意让他参加。想想也是，小伙子不论工作生活、学习训练，还是为人处世，方方面面表现都不错，唯一缺乏的就是太空行动的实际经验。
“可是，刚才你母亲还对我说，你年龄老大不小了，应该抓紧时间成家，这可是她最大的心愿——看看你自己吧，小伙子，眼下还是光棍一条！嘿嘿，依我看哪，你的那些执行外太空任务的念头，还是先放一放吧。”
果然老奸巨滑，几句轻巧的家常话就让他无言以对。
他脑子转动如飞，忽然眼前一亮，换上一副神秘的表情，压低了声音说道：“夏叔叔，其实我早就有女朋友了，只是一直没有告诉妈妈。您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她比我还上心，有时候实在是让人有些……不胜其烦，不过，今天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女朋友也是您的手下，她就是理论中心的李婉秋。”
夏开胜惊愕的样子令他忍俊不禁，心想机会难得，必须趁热打铁。
“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一起参加这项行动，等任务结束，返回火星之后，就向各自父母禀报，然后举办婚礼。”
“这些……你父亲知道吗？”夏开胜结结巴巴地问道。
他立刻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知道！所有的事情，老爷子都知道！只是……他暂时还不想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尤其是你。”
“为什么？”
“怕你知道以后，在行动中对我们两个特殊照顾，那样就违背了他的本意，您知道，父亲对我们兄妹三人一向要求很严格。”
夏开胜点点头，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更何况，搜寻行动要秘密进行，相关人员都必须执行最严格的保密规定，对吧？”
他意犹未尽，又补上一句，口气俨然已是一名搜寻队员。
夏开胜脸上露出来满意的微笑，他全都明白了。
“对对对！年轻人嘛，就是应该多去太空里锻炼锻炼，特别是像你和李婉秋这样的优秀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