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2021年世界互联网发展情况
（一）网络基础设施建设加速，投入力度加大
人类社会正在经历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以5G、物联网、工业互联网、卫星互联网为代表的新型基础设施，成为全球经济增长的新动能，更加泛在、更加融合、更加智能成为新一代信息基础设施的重要特征。一年来，全球通信网络基础设施加速演进升级，固定宽带网络从光纤到户迈向光联万物的千兆时代。截至2020年底，全球固定宽带连接数量为11.8亿[1]。截至2021年5月底，全球133个国家及地区的443家电信运营商投资了5G，其中70个国家和地区的169家电信运营商推出5G商用服务[2]。IPv6的普及和部署进程加快，SapceX、OneWeb、亚马逊等行业巨头加快布局卫星互联网建设。算力基础设施竞争激烈，全球云计算快速发展，数据中心、边缘计算平台、超级计算中心成为重要的算力基础设施。全球加快布局新技术基础设施，世界各主要国家和地区纷纷实施人工智能战略，以“数据、算法、算力、平台”等为核心的人工智能设施资源备受重视，区块链逐渐应用在需要跨地域、跨行业、跨领域协作的分布式应用场景，主要国家加紧实施远距离量子通信干线工程。应用基础设施建设快速发展，全球商用的蜂窝物联网网络部署持续扩张，工业互联网建设取得积极进展，网络设施和标识解析体系等核心基础设施建设提速，车联网进入快速发展阶段。
各国政府普遍认识到，网络基础设施建设是扩大有效需求、有效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下经济下行压力的重要支撑。例如，俄罗斯发布了《俄联邦量子通信发展路线图》[3]，加快量子通信技术、物联网等发展。欧盟发布《2030数字罗盘：欧洲数字十年之路》计划[4]，提出构建安全、高性能和可持续的数字基础设施，让人们获得负担得起的、安全的、高质量的网络连接。与此同时，部分国家人为地制造数字壁垒，限制或禁止外国数字硬件设备和软件服务商在本国开展经营活动，打压技术优势企业的正常市场行为，严重阻碍了许多国家开展基于互信的数字领域与基础设施建设的国际合作，造成了“新型数字鸿沟”。
（二）数字技术创新持续推进，技术治理成共识
世界正在进入以信息产业为主导的经济发展时期。半导体、大数据、物联网、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仍处于技术暴发阶段，数字技术创新取得新进展。一年来，高性能计算水平稳步提高，基于异种架构的新型超级计算可兼顾性能与绿色环保；芯片制程迭代升级，芯片产品主流已达到7nm制程；计算芯片垄断格局依然明显，国际龙头企业占据计算芯片研发主导地位，存储芯片3D NAND技术成为NAND Flash新的发展方向。芯片制造产能持续紧缺，造成多种芯片缺货、价格上涨、交货期延长，由此引发各国对发展芯片制造能力的高度重视，集成电路发展格局或将产生重大调整。软件技术传统格局稳中有变，操作系统呈现跨平台、跨领域发展趋势，“微内核+模块化设计”成为重要发展方向，物联网操作系统“百花齐放”，工业软件向平台化、云服务化、低代码化发展。全球开源技术生态高速发展，人工智能、云计算、大数据等一系列新兴技术领域的软件/硬件产品将开源生态作为主要发展路径，RISC-V掀起开源硬件和开放芯片设计的热潮。在前沿技术领域，人工智能在计算机视觉、自然语言处理等领域的算法持续迭代创新，人工智能芯片成为支撑人工智能技术产业的底层基础。云原生技术逐步成熟，加速新型基础设施建设。量子通信多种技术路线齐头并进，量子测量理论框架与研发应用逐步成熟，量子应用探索取得重要进展。新技术新应用逐渐展开，新药研发借助人工智能提速，自动驾驶逐步进入试点L3级场景，数字孪生技术加速落地。
随着新一代人工智能技术在全球兴起，实现人工智能的有效治理成为国际社会广泛关注的重要议题。各国积极加大投入，推动技术创新发展，加强人工智能等技术治理，推动技术规范有序发展。2021年1月，联合国发文呼吁世界各国在应用人工智能技术时，应警惕人工智能技术带来的偏见、种族主义和虚假信息等负面后果[5]；3月，欧盟正式创立欧洲创新理事会（EIC），拟在2021—2027年期间投资逾100亿欧元，用于欧盟成员国开发和扩大突破性创新，涵盖自我感知人工智能等方面[6]；4月，欧盟公布了《人工智能法》提案，针对不同应用场景的人工智能系统确定风险等级，并制定相应规制措施[7]；6月，美国推出了《2021年创新和竞争法案》，在人工智能、半导体、生物技术、量子计算、先进通信及先进能源等领域加大投入，强化其技术领先优势。
（三）全球数字经济逆势增长，关键领域加快布局
数字经济是世界各主要国家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冲击、加快经济社会转型的重要选择。一年来，全球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融合发展更加深入，数字产业化稳步发展。基础电信产业稳中向好，IDC预计，2021年全球电信服务支出将达到1.54万亿美元[8]。电子信息制造业稳步增长，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等信息技术服务业保持高速发展态势，互联网信息内容服务业逆势增长。产业数字化成为驱动全球数字经济发展的关键力量。制造业数字化深入推进，主要国家加快推行“再工业化”，将新一代信息技术作为重塑产业链竞争优势的关键要素，加快推动数字技术与制造业体系深度融合。
农业数字化稳步增长。2020年，全球智慧农业市场规模约为138亿美元[9]，农业机器人应用广泛。服务业数字化步伐加快，在线教育和在线医疗市场加速发展，2020年，全球在线教育市场规模超过2500亿美元[10]，在线医疗市场规模约为1524亿美元[11]。金融科技蓬勃发展，世界各国纷纷布局数字货币，国际清算银行最新调查报告显示，65个国家或经济体的中央银行中约86%已开展数字货币研究，正在进行实验或概念验证的央行从2019年的42%增加到2020年的60%[12]。电子商务逆势增长，成为推动国内增长和国际贸易的经济驱动力，跨境电子商务成为稳外贸的新增长点。2020年，全球电子商务销售额达到4.28亿美元[13]。
各国发布战略措施促进数字经济快速发展。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2020年全球经济产出下降4.3%，为经济大萧条以来最为显著的萎缩[14]。世界各国纷纷将数字经济作为发展战略的重点，积极开展数字立法，布局前沿领域，推动数字经济规范创新发展。2020年以来，美国发布了《联邦数据战略2020年行动计划》《引领未来先进计算生态系统：战略计划》等战略，确保在全球范围的领先优势；欧盟发布了《塑造欧洲数字未来》《欧洲数据战略》《欧洲新产业战略》《2030数字罗盘：数字十年的欧洲之路》战略，努力推动欧洲数字化转型。与此同时，平台反垄断成为一项全球性重大课题，各国加大平台反垄断力度。2020年12月，欧盟公布了《数字市场法》草案，加大大型数字平台事前监管，要求平台对并购事项进行事前通报。2021年6月，美国推出《终止平台垄断法》《平台竞争与机会法案》《美国选择与创新在线法案》等多项反垄断草案，这是对美国现有反垄断立法的重大变革。
（四）数字政府建设稳步开展，协作抗疫成重点
全球数字政府建设积极开展，世界主要国家纷纷实施数字政府战略，基础设施建设、公共数据开放、在线政务服务、公民数字参与等成为世界各国推进数字政府建设的主要方向。一年来，多国不断推进政务信息化、政务云平台和数据中心体系建设，以增强政务信息系统快速部署能力和弹性扩展能力，5G网络成为各国政务基础设施建设的重点。数据开放已成各国共识，已建立政府数据开放门户网站的国家数量从2014年的46个增加到2020年的153个[15]。在线服务覆盖面不断扩大，服务水平明显提升。在《2020年联合国电子政务调查报告》的受访国家中，至少提供一种在线事务服务的国家从2018年的140个增加到2020年的162个，提高了16%。同时，各国不断优化国家门户网站功能，从一体化信息公开到多平台信息共享发展，将近90%的国家拥有电子政务门户网站，配备一站式服务、社交网络平台和互动反馈功能。世界各国均在积极为妇女、移民、老年人、残障人士和贫困人口等弱势人群提供在线服务，加强公众数字参与。
各国政府和区域间积极加强合作，共同推进疫情联防联控。“数字抗疫”成为当前各国政府数字化管理和服务的重要内容。新冠肺炎疫情的暴发冲击了传统线下的治理方式和手段，信息化手段成为政府防控疫情、供给服务的重要方式。根据《2020年联合国电子政务调查报告》，截至2020年5月13日，将近97.5%的国家官方网站上发布了关于新冠肺炎疫情的信息[16]。在疫情防控中，各国政府加强同私营部门和民间社会组织等非政府机构合作，中国政府基于全国一体化政务服务平台，推出“健康码”应用，推动企业复工复产，持续助力国家治理能力和治理体系现代化提升。与此同时，多国政府积极平衡疫情防控需求和个人隐私保护，推动移动应用的基础服务转向基于用户自愿的数据监测。
（五）互联网媒体融合成趋势，算法规制加强
新冠肺炎疫情的笼罩下，但全球互联网媒体产业凭借云端连接优势，实现逆势增长。这一年，互联网媒体技术持续迭代演进，传播形式多元化、传播格局多极化趋势明显。新冠肺炎疫情期间，主流新闻媒体成为最有效和值得信赖的信息获取渠道，媒体公共属性回归，欧洲广播联盟、美国《华盛顿邮报》《纽约时报》等媒体取消付费内容，为全球受众提供免费疫情资讯服务。全球互联网媒体舆情热点议题多元化发展。有关碳中和、环境保护与全球减贫治理、新冠肺炎疫情信息等引发全球互联网媒体高度关注和各方热烈讨论。社交媒体表现抢眼，脸书、优兔、推特等依然是美欧地区国家民众讨论新冠肺炎疫情等话题的主要公共空间。脸书（Facebook）年报[17]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12月，脸书日活跃用人数平均值为18.4亿人，比2019年同期增长了11%。以TikTok为代表的短视频新兴数字媒体广受欢迎，2021年第一季度，TikTok在全球App下载量榜单上居榜首。社交媒体不断丰富功能，加快服务形态转型，疫情环境下以Clubhouse为代表的音频社交兴起，领英等不同领域媒体也拓展音频社交功能。疫情给传统影视业遭遇重创的同时也为新兴的流媒体平台提供了发展的契机，进一步推动了传统影视业向流媒体的技术和商业模式转型。2020年，流媒体领域领先的奈飞（Netflix）订阅量增加3700万人次，全年营业收入达到250亿美元，同比增长24%。华纳传媒、迪士尼等电影公司纷纷将电影作品转移至旗下的流媒体平台上线，没有流媒体平台的电影公司，则采用延期上映和将影片出售给流媒体平台的双重策略。
面对资本控制媒体、影响民众价值观等问题，各国不断加大对互联网媒体的监管力度。在数字新闻时代，平台媒体蚕食传统新闻业的受众流量和广告收益，加剧了社交媒体平台和传统新闻业之间的流量之争、利益之争、权力之争。面对诸如脸书、谷歌和亚马逊等互联网巨头日益强大的影响力，美国、英国、法国、澳大利亚等国都在不同程度上开展了反垄断的调查和处罚，平衡利益格局。算法歧视与伦理失范的问题不断出现，各国加大法律规制。根据美国全国州立法会议（NCSL）信息，截至2021年4月，美国已有16个州制定了相关法律，对人工智能技术和算法进行立法规制[18]。欧盟发布了《人工智能法》，规制算法歧视、大数据杀熟等问题，在算法获益和维护公民权益间寻求平衡。
（六）网络安全风险不断加剧，供应链与数据安全受关注
网络安全是全球性挑战，没有哪个国家能够置身事外、独善其身，维护网络安全是国际社会的共同责任。这一年，网络安全形势更加严峻，大规模针对性网络攻击行为增加，安全漏洞、数据泄露、网络诈骗、勒索软件等不断升级发展，太阳风事件、美油管运营商受勒索攻击等影响广泛，网络安全技术创新取得新进展，全球知名网络安全企业积极探索以网络弹性技术为代表的网络风险防范能力，以安全多方计算为代表的数据隐私保护技术，以人工智能新型攻击为代表的新技术安全风险防范，以有效应对各类网络威胁。全球网络安全产业保持稳定增长，网络安全服务市场占据主要市场份额，云安全成为本年度增长最快的细分市场。根据高德纳咨询公司（Gartner）相关预测数据，2021年，全球信息安全和风险管理技术及服务支出预计增长12.4%，达到1504亿美元。网络安全风险投资创历史新高，投资额超过78亿美元[19]，网络安全市场发展前景良好。各国加强网络安全人才队伍建设，加大网络安全技能培训，强化技能需求，网络安全行业正在从基于认证向基于技能过渡，网络安全人才缺口首次呈现缩小趋势。根据国际信息系统安全认证机构（ISC）²2020年6月发布的研究数据，当前网络安全岗位数升至350万个，全球网络安全人才缺口为312万人，相较2019年同期的407万，网络安全人才数量有所减少。
面对日益复杂严峻的网络安全形势，各国强化网络安全在国家安全中的重要战略地位，不断完善网络安全战略布局，持续完善网络安全政策战略，重点加强供应链安全、关键信息基础设施保护、数据安全、个人信息保护等领域工作。美国和英国等国家不断强调网络安全是战略重点，欧盟致力于打造可信的网络安全体系，非洲国家加快网络空间战略规划制定步伐。美国、英国、德国和澳大利亚等国家纷纷出台相关政策举措，逐步实现供应链多元化和自主可控性布局，推动建立更加富有韧性的关键信息基础设施安全保护体系。数据安全保护是本年度全球网络空间安全的热点，也是各国出台政策战略文件较为集中的领域，各国的数据安全机构不断成立并发布诸多战略规划文件。多国出台了个人隐私数据监管实施规划，明确个人信息收集和使用规范，抓紧布局个人信息和隐私数据保护。
（七）网络法治建设进程加快，反垄断监管不断强化
近年来，网络空间法治建设持续稳步发展，法治建设实践持续深化、法治建设成果不断涌现，为全球经济加速复苏、有力防控疫情、推动网络信息技术发展迭代提供了有力的法治保障。面对全球网络违法活动日益增加，各国加强网络执法机构建设，加大网络执法力度和投入。美国设立“网络安全沙皇”协调网络安全战略落实，法国总统宣布投入1.36亿欧元用于国家信息安全局“网络消防员”项目建设，欧盟提议整合成员国资源成立由欧盟网络安全局领导的联合网络部门，打击网络犯罪。跨境网络执法成为治理跨境网络犯罪的有效手段，第75届联合国大会通过决议，定于2022年1月启动《联合国打击网络犯罪公约》谈判。美国、加拿大和部分欧洲国家联合捣毁规模最大的Emotet僵尸网络，各国加强对弱势群体尤其是儿童在网络空间的权益保护，联合国公布了“数字合作路线图”，推动数字技术以平等和安全的方式惠及所有人，美国、中国、英国、日本等国家分别出台了相关法律，以加强对儿童在线权益的保护。
在网络主权领域，各国网络主权意识不断增强，在网络主权风险事件频发背景下，采取法律、政策和技术标准等综合手段谋求网络主权利益，推动以国家安全、商业利益、公民隐私保护为目的的数据安全立法走向纵深化和精细化。在网络平台治理领域，网络平台巨头企业的网络规模效应正在威胁公平共享的网络市场竞争秩序，各国不断加强反垄断立法，规范平台市场竞争秩序。美国众议院司法委员会批准多项反垄断新法案，直接对大型科技企业进行约束。欧盟发布了《数字市场法》草案，侧重解决数字平台的不公平竞争问题，加强对大型数字平台事前监管，要求平台对并购事项进行事前通报。中国推动修订《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垄断法》，制定平台经济领域反垄断指南，对阿里巴巴集团开出182.28亿元罚款。各国加强对网络平台侵权责任的规制，美国参议院提出了《安全技术法案》，对平台企业设置了责任豁免的边界以及豁免的排除对象，欧盟发布的《数字服务法》草案在问责标准、系统风险评估等方面对平台企业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新兴技术监管领域，越来越多国家在生物信息、算法治理、区块链等方面加强立法保障。例如，美国出台了针对生物识别信息的隐私法，欧盟专门建立了通过算法来保护数据的数据处理评估制度。
（八）国际数字规则制定竞争激烈，网络空间国际秩序加速重塑
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全球国际交流与合作，主要国家和地区在网络空间博弈更加激烈，网络空间国际治理的不确定性和脆弱性上升，原有国际分工体系受到冲击，全球治理体系面临考验。加快运用数字技术推动经济复苏成为迫切的现实问题。各方围绕数字经济、数据安全、平台治理、技术治理、信息通信技术供应链安全等议题的讨论持续升温，大国博弈焦点从技术、产业层面进一步拓展到国际治理规则，国际数字规则成为各方关注重点。平台企业的主导地位不断强化，主要国家纷纷加大平台治理力度。此外，全球数字税征管进程加速，数据治理规则不断完善，主要国家积极争取数字经济领域规则制定的话语权。东盟、中东、非洲地区的发展中国家积极推进数字化转型，加强数字经济合作，逐步成为网络空间的新兴力量。
网络空间碎片化趋势仍未减弱，美国凭借其在网络空间的优势，继续以国内政治主导国际政策，欧盟强化网络空间战略自主，与美国加强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关系合作。全球网络空间的公共资源依旧稀缺和匮乏，在大国竞争背景下，地缘政治催生了“新型数字鸿沟”，加剧全球互联网发展的不平衡。中国在网络空间积极推动睦邻友好、守望相助，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理念实施结果逐步惠及周边国家。2020年9月中国发起的《全球数据安全倡议》[20]广受关注。该倡议聚焦全球数字安全治理领域的核心问题，旨在通过明确政府行为规范、推动企业共担责任、多方合作应对安全风险等务实举措，促进全球数字安全治理和数字经济可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