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祸起
元书祎这几日总是心绪不宁,她命修罗阁注重南疆的战事,让战报及时传回。
元士清已经和塔国交了一战,成功退敌。羌国那边,秦砚辞也胜了羌国。
局势大好,但元书祎还是心慌、烦躁。
这种没来由的不安让元书祎更加心烦。
元书祎倒了杯茶。
茶水都放凉了。
“小姐!”钟觉磕磕绊绊的从窗户翻进来,面色惨白:“出事了小姐——”
茶杯落在地面,被摔得四分五裂。
亥时三刻,勤政殿的偏殿亮起了晦暗的烛火,皇帝刘景衍将一份秘报扔在王敬的脸上:“你自己看看!房州战损失了多少银两兵马,房州死了多少百姓!你安的什么心?!”
兵部侍郎王敬伏在冰凉的地面上,冷汗浸湿了他背部的衣料,门缝挤进来的冷风吹得他心与背都是一片寒凉。
王敬稳住声音,局势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他底气必须足才能打消一点陛下的猜疑:“陛下,恰是说明元士清不堪重用。”
刘景衍的面庞隐在了昏暗的烛火后,过了半晌,才道:“镇南营的兵力在年前补齐。”
王敬微微抬起了头,试探道:“陛下,镇南营大帅之位空悬,您看……”
“不急。”刘景衍转动着玉扳指:“先让秦帅把兵练出来再说。”
王敬恭敬的退出偏殿,他用宽大的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混浊的眼眸亮起了精明的光。
乾盛二十八年,蜀国大帅元士清通敌,与塔国交战之际打开了房州城门,却被敌将斩杀。
房州被破,百姓死伤无数,镇守西凉的大帅秦砚辞率兵前来支援,与塔国恶战三日,一举夺回了房州城。
元士清的尸首被敌军挂在房州城门三日,待援兵赶到时却不知去向。
皇帝震怒,下令封了元府,斩首元家全部男子,女眷驱逐皇城,无召不得返京。
元家被斩首的男子不能立碑,仅剩的女眷收敛了尸骨,葬在了皇城京郊。
元青雁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她茫然的看着大雪覆盖的山林:“我们能去哪呢?”
元家被抄,三房的生意自然也被充公,元家的媳妇都是平头百姓出身,爹娘多年前就已去世,唯一的家就是元府,眼下竟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
元书祎神情憔悴,但还算冷静,从出事到现在,一滴眼泪也没留,她将青雁叫到一边:“去北漠。你的生意朝廷不知道,所以我们还有退路,你忘了你在北漠还有生意了吗?”
“对!”元青雁抹了一把眼泪:“我们可以去北漠,我还有财产,可是通敌的事怎么办?元大哥绝不会通敌,我们就这样算了吗?!”
“自然不能这样算了。”元书祎看着皇城的方向:“通敌的事有蹊跷,我去马行街买两辆马车,我们必须马上远离皇城。”
元书祎神情严肃,传言兄长通敌,定是被人诬陷,那定然与朝廷官员脱不了关系。
通敌叛国是灭九族的大罪,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何宽恕了元家女眷,但不排除还是有人想铲草除根的可能。
元青雁重整精神:“我和你一起去。”
“不必,我自己去即可。”元书祎身法迅速,一个人去方便许多,她看了一眼静坐无泪的母亲:“照顾好大家,我去去就回。”
皇城内还有修罗阁的人,她还要安排人手探探去北漠的路。
修罗阁是元书祎一手创建的影卫情报组织,刚开始只是买卖情报,暗中保护元家人,后来做大做强,情报网几乎覆盖了整个蜀国,所以即使元书祎不出门也能知道常人不知道的秘辛。
钟觉早已安排好马车等在皇城右边的小路,见元书祎过来立即禀告新的密报:“秦帅在南疆布好了防线,南疆战事渐稳,羌国那边也没有再犯,但元帅的尸骨还是没有探听到,可能被塔国人带走了。”
“塔国……”元书祎低声呢喃,心内波涛汹涌,仇恨燃烧了她整个心野。
“我得亲自去南疆,让尽欢来替我。”
钟觉:“是。”
“小姐!”一个暗探冲过来单膝跪地:“小姐,元夫人高喊冤枉跳了城楼!”
元书祎耳鸣了一瞬,脑内一片空白:“什么……”
钟觉扶了一把向后踉跄一步的元书祎:“小姐。”
元书祎拨开钟觉的手,双腿无力的向城楼赶去。
皇城城楼下已经围了好多百姓,他们看着白雪之上氤氲的血气,无人上前。
“母亲……”元书祎蹒跚上前,声音哽咽。
钟觉警惕的看着城门口冲出来的城门守卫,一把拉过尚未察觉的元书祎,躲在人群后。
元书祎双目赤红,眼睁睁看着守卫拖过母亲的身体:“元家叛贼再进皇城者杀无赦,尸身不得收敛,围观人群尽快离散!”
钟觉打量着守卫的脸:“他们应该不是今日当值的守卫……”
“将马车给青雁她们送过去,先护送她们离开。”元书祎眸子带着杀意,声音嘶哑:“有人要坐不住了。”
“小姐也走,我去将夫人带出来。”
“我去。”元书祎摘下腰间的面具:“你务必保护好两位姐姐和叔母。”
修罗阁的人赶着马车见到了树林里的女眷:“三小姐叫我等护送几位离开。”
元温姜拦住刚要上前的元青雁,警惕道:“你们是什么人?”
修罗阁将一枚玉佩递给元温姜:“我们是三小姐派来护送几位离开的。”
这玉是元青雁做生意时得到的好玉,请匠人制成了三枚玉佩,三姐妹一人一枚,元青雁上前一步,带着哭腔:“小妹怎么没回来?大伯母不见了!我……我没有看好伯母……”
“二小姐莫急,三小姐知道此事,我带你们先离开。”
元温姜的母亲看着空无一人的小路,急切道:“十六那孩子呢?她怎么没有回来?”
“三小姐会赶过来的,几位先上车。”
元温姜和元青雁对视一眼,各自扶着母亲上了马车。
不能走官道,小路虽然危险,方便了追杀的人,但也方便了修罗阁的反击。
箭矢嗖的一声插进马车的木板——
“别出来!”
尽管心里知道会有人追杀,元温姜还是吓了一跳,紧紧地和母亲抱在一起。
马车一路狂奔,但刀剑声并未停止,从晃荡的帘子能看到外面有蒙面的黑衣人拦道。
“大哥通敌的事定有蹊跷。”元温姜安抚着母亲,声音冷静:“不然怎会有人追杀?”
“小十六会不会出事?”母亲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我们一眼没看到,大嫂就丢了,我们不能把十六也丢了啊!”
“小妹不会有事。”元温姜拍了拍母亲的后背:“她比我们本事大,定然会平安无恙。”
母亲将头靠在元温姜的怀里,呜呜的哭着:“老天呐!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元家世代忠烈,到底造了什么孽啊要这样对我们!”
元温姜悲痛的闭上眼睛,任泪水默默流淌。
“追杀的人已死,她们没事。”元书祎对面戴面具的女子道。
元书祎垂眸看着新起的土包,这里埋葬了她的母亲。
“追杀的人是什么身份?”
“不清楚。”带着面具的女子身量和元书祎相似,声音也像。
元书祎轻叹出声:“罢了,这笔帐日后再算。”
“你要去南疆?”
元书祎点点头。
女子摘下面具,露出和元书祎一摸一样的脸:“万事小心。”
………………
南疆的星光冷寂无比,茫茫原野都是寂寥。
“你们三个是疯了吗?”秦砚辞指间捏着一封信,脸色十分难看。
褚南星披着白狐斗篷,神色一片焦急:“元大帅怎么可能通敌叛国?这件事绝对有问题!”
秦砚辞看向褚南星身边的黑衣少年,面色缓和了一些:“你……元夫人还好吗?”
少年绑着马尾,脸上线条清晰凌厉,只是肤色过白,看着气色不是很好。
“跳城楼了。”
他面无波澜,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秦砚辞一愣,还没来得及悲伤,就几步上前逼近少年:“元书祎,你声音怎么回事?”
她刚才说话,分明是男子的声音!
元书祎垂着眸,不以为然:“服用了易声虫,这不是重点……”
“你是不是疯了?”秦砚辞揪起元书祎的衣领,厉声道:“那是蛊术,对人体伤害极大!”
“欸——先别急。”褚南星木着脸劝架:“她还服用了青禾蛊呢。”
青禾蛊和易声虫都是塔国的蛊术,前者能使女子不来月信,后者能使男音变女音,女音变男音,都是对人体伤害极大的妖蛊。
秦砚辞气得胸口起伏,几个深呼吸才冷静下来,他松开元书祎的衣领,声音平缓道:“我也相信元大哥不会通敌,这件事我已着手调查,你……要振作起来。”
“我没事。”元书祎理了理衣领,神色还是一片冷寂:“兄长的事我要亲自调查。”
“可女扮男装入军营是欺君之罪,”秦砚辞晃了晃指间夹着的信,看向了褚南星:“景昱任性,你也跟着胡闹?褚宰执是怎么同意让你过来做军医的?”
褚南星叉着腰:“本小姐是以军医考察第一名进的镇南营,光明正大!”继而耸了耸肩:“不过你放心,我爹不知道咱们干的事,我从前便嚷嚷着要做医官,这次跑到镇南营他虽然生气,但不会起疑。”
秦砚辞头疼的摁了摁额角:“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褚南星刚想开口,便听元书祎道:“我们三个,你可以装作不知道。”
秦砚辞沉下脸:“你什么意思?”
“这是元家的事,跟你们都没有关系。”元书祎抬眸看他,眸子是幽深清冷的黑:“我若早知是你做新兵的指挥使,我会易容。”
秦砚辞清透的眼眸沉了下去,他没有言语,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掌狠狠地攥紧了。
元书祎将入镇南营调查元帅兵败之事告诉了褚南星和刘景昱,独独不告诉自己,是觉得他怕事还是觉得他不靠谱,亦或是从未将他当作能说真心话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