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兵
镇南营跟塔国那一战元气大伤,急需兵力。那张征兵的告示一出元书祎就做好了打算,其实她并没有告诉南星、景昱要进镇南营的消息,是褚南星跟她想到了一处。
镇南营不仅需要兵力,还需要军医,褚南星的计策是,她考进镇南营做军医,让元书祎乔装打扮做侍女跟着进来,谁知道元书祎直接从戎了。
无它法,就只能依着元书祎的计策来了,可是从军要军检,元书祎的女子身份确实棘手,元书祎本想塞给验官一些钱搪塞过去,褚南星觉得这个计策不好,于是拉着她找了刘景昱。
刘景昱是逍遥王,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从不过问朝堂之事,是个闲散的王爷。
四人相识多年,关系都很好。刘景昱其实不敢见元书祎的,他跪在勤政殿一天一夜也没让兄长收回斩杀元家男子的命令,他心中有愧。
刘景昱托了层层关系,给了元书祎进镇南营的新身份。
秦砚辞远在西凉,这件事不好传给他,便想着以后有机会了再说,谁知道他担任了镇南营的新兵指挥使,刘景昱用他亲自训练的隼给秦砚辞传了书信,于是这天晚上,秦砚辞同时见到了信与元书祎。
“额,那个,”褚南星看两人的气场不怎么对,生怕两人打起来,于是开口劝道:“元帅通敌是不可能的事,我们将事情调查清楚,将来功过相抵,又有景昱和我爹作保,陛下不会追究的。”
两人还是不说话,褚南星看向秦砚辞:“我们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景昱不是给你寄信了嘛,你也不用担心书祎的身体,如今我在军营,可以帮她熬制补汤来调养蛊毒带来的伤害。”
秦砚辞的表情松动了些许,只是面对元书祎的语气还是有些冷硬:“事已至此,我们合作吧。”
褚南星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先回大帐,”秦砚辞对褚南星道:“我还有别的事跟元书祎说。”
元书祎茫然地与褚南星对视,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秦砚辞要与她说些什么。
褚南星不放心道:“不会我一走,你俩就打起来了吧?”
两人默契的偏过了头,异口同声道:“没那个兴趣。”
元书祎倚着一棵枯树,掀起眼皮看向秦砚辞:“什么事?”
秦砚辞摸了摸鼻尖,道:“我得到的消息,是你带着元家女眷去了北漠,是要去找肖大帅吗?”
他听到元家消息时,以为元书祎会带着元家女眷来找他,谁知道这家伙带着女眷一路北上。
北漠的肖哲与元书祎有些交情,秦砚辞也知道元书祎的能力,可他又实在放心不下,于是派了人去北漠暗中保护,只是到现在还没找到人。
“只是先去北漠暂避,没有找肖帅。”元书祎想了想,又道:“你不必担心。”
秦砚辞从怀里拿出一条银制的月牙吊坠,银月牙成色很好,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与天上洒下的月辉一样好看。
“这是元大帅要送给你的,士兵打扫战场时捡到的。”
元书祎的生辰在仲秋的第二日,月亮最圆最亮的那一日,元父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绞尽脑汁给元书祎起了个大名,然后欢欣鼓舞地起了个“十六”的小名。
元士清身为南疆大帅,很难有机会回皇城,倒是秦砚辞这个西凉大帅能时常策马来南疆与元士清喝酒聊天。
秦砚辞还记得前几天的晚上,那时战事不紧,南疆的空气清新又凛冽,天上的月亮像皇城的灯火,暖黄又清冷。
“我答应十六打完仗回去给她带礼物,这个月牙吊坠她会不会喜欢?”
秦砚辞喝着酒,心不在焉道:“只要是你送的,她都会喜欢。”
元士清笑了笑:“那就好。”
秦砚辞托着脸:“那我要不要送点什么呢?”
元士清为难道:“实不相瞒,只要是你送的,她大概都不会……欣赏。”
“喂喂!元大哥!”
这真不是元士清泼秦砚辞的冷水,秦砚辞与元书祎相识多年,就送了四次生辰礼,却干了三次架,次次都送错,他是真的不知道送些什么了。
元书祎接过吊坠,冰冷的质感从手掌凉到了脊髓,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元书祎的眼睛,秦砚辞终于从她身上抓到了一闪而过的悲伤。
元书祎的声音有些沙哑:“兄长的尸骨……”
秦砚辞闷声道:“没寻到。”
元书祎收起情绪,将吊坠贴身放好,直起身子:“我回去了。”
她走了几步,回身看着秦砚辞:“我本来没想跟任何人说我来南疆的事。”
秦砚辞一愣,她是在跟自己解释为什么不与自己说她要来南疆的事。
元书祎没有不放心他,也没有只告诉南星和景昱,独独不告诉自己。
“元书祎。”秦砚辞忽然道。
元书祎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秦砚辞那些关心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没什么事。”
“秦帅,”元书祎的眸子与黑夜渐渐融合:“我得提醒你一下,我现在的身份是一名新兵,名字叫阿柯。”
秦砚辞歪了歪头:“这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元书祎转过身:“随便取的罢了。”
可能两人天生就不对付吧,元书祎随便取的名字秦砚辞都不喜欢。
秦砚辞站在原地,看着一袭黑衣的元书祎与夜色完美融合,直到他再也看不到。
…………
新兵经历半个月的魔鬼洗礼,体魄强劲了许多,大家也都渐渐熟悉起来,互相称兄道弟,只有元书祎依旧独来独往。
“你怎么总是一个人啊?”
少年温柔的声线在元书祎背后响起。
元书祎回过头,那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少年,容貌俊秀,身姿高挑。
“你有什么事吗?”
少年不怵元书祎冰冷的态度,他笑了笑:“我叫梁远,你呢?”
少年温柔的笑像皇城的春风,在恍然间与元士清的容貌重合,元书祎羽睫微颤,声音却沉稳:“阿柯。”
“也没什么事。”梁远指了指不远处围着篝火的几个少年:“想邀请你过去一起吃饭。”
那边的少年总是探头探脑的看她,元书祎是知道的。
“新兵营的年轻人不多,我们更应该在一起互相照应,阿柯觉得呢?”
互相照顾?
没那个必要。
“好啊。”元书祎道。
但,梁远的笑太像元士清了,元书祎想兄长了。
“梁大哥真的把你叫过来了!”盘腿大坐的少年眼眸亮晶晶的,还有些婴儿肥,看着很可爱:“我叫孙冉铭,你叫什么?”
“阿柯。”
孙冉铭拍掌:“好名字!”
元书祎:“……”
一少年冷哼道:“这么不爱理人?装什么清高?”
孙冉铭赔着笑,狠狠地掐了一把那个少年:“阿柯别在意,他叫赵昌河,我发小,这厮说话就这样,你别在意啊。”
另一个脸红彤彤的少年也道:“是啊,昌河人很好的,阿柯别在意。”
“我没在意。”元书祎看向红着脸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脸更红了:“宋……宋洋。”
元书祎面色冷淡,声音却带着安慰:“我真的很好相处,你别紧张。”
“不、不是。”宋洋嗫嚅道:“你长得很好看。”
元书祎一愣,她穿的不过是军营统一发放的玄色短袄,头发也只是被黑色布条扎成了马尾,元书祎天生脸上的线条清晰凌厉,眉眼带着英气,扮成男子确实也看不出什么,况且她还服用了易声虫。
孙冉铭哈哈大笑:“宋洋你笑死我了!当时看到褚医官脸红我就不说什么了,看到阿柯你脸红什么?”
宋洋把头一埋,彻底不说话了。
元书祎渐渐和几个少年熟络起来,军营的训练也开始添加了小组赛。
新兵的总教头站在台上高声道:“今天我们玩个有意思的,我们举行一场弓箭比赛,新兵总共二十个营,每个营再分成五人一组的小队,总分最高的营今晚加肉,小组最高的不仅有肉,还有酒!”
孙冉铭双眼发光:“酒?太好了,我都要馋死了!”
“军营的三餐都清汤寡水的,老子都以为不是进了军营而是进了寺庙!”赵昌河为着一口肉热血沸腾:“我们必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拨给镇南营的军晌秦砚辞都用来增添器械和巩固城池了。
元书祎直觉这场比赛不会这样简单,果然,第一个比赛的人拿起弓的刹那脸色瞬变:“这弓弦……太紧了吧。”
那张弓弓臂漆黑,其貌不扬,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立马有壮汉叫嚣:“你行不行啊?看你那干瘪的身子骨,怎能说弓弦紧?哈哈哈!”
拿着弓箭的人只好咬牙卯足了劲拉,惨不忍睹,只射中了二环。
梁远观察了一会儿,道:“那张弓或许真的很紧。”
赵昌河丝毫不在意:“那就使劲拉呗!老子有的是劲儿!”
元书祎他们小组在最后一个,他们看着拿到弓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变脸,赵昌河的脸色也渐渐严肃了起来。
在远处观赛的秦砚辞声音平淡:“如何?”
总教头恭敬道:“目前来看有个叫徐子耀的新兵很出色,一共三箭,总计二十八环。”
其他的小教头有些不解:“秦帅,我们为什么用那张狼牙弓啊?这对新兵来说实在有些难。”
这只能怪元书祎了,秦砚辞知晓元书祎的实力,骑射一流,用普通的弓箭倒对其他的新兵不公平了。
“这样才能挑选出优秀的士兵。”秦砚辞这样回答。
两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元书祎他们这组,赵昌河一马当先上了台,他屏住呼吸使劲拉开了弓箭——八环!
“漂亮!”孙冉铭卖力鼓掌。
赵昌河总计二十三环。
孙冉铭总计二十二环。
梁远总计二十四环。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宋洋,没想到这小子平时默不作声,箭术还不错,总计二十六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