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南顿的圣诞节
集市上的人的确很多，不紧跟着很容易走散。科森在一早就去买过了果蔬肉食什么的，而小零食、小玩意儿的采购任务，就交给了一半是来玩耍的莱克蒂三人。
此时莱克蒂和温蒂的小篮子基本装满了，温蒂吃着曲奇，兴致勃勃地称赞着集市的热闹。
“伊森，现在人比较多，牵着温蒂吧，小心别走丢了。”
莱克蒂一手揽着篮子，一手领着温蒂的胳膊，对跟在后面的艾伦说道。
“没关系，我不会跟丢的。”艾伦婉拒道。与温蒂不同，他看上去并不享受赶集的过程。
“麦迪奇小姐您看，这里有东方的串珠诶，看上去好特别。”很快温蒂又被别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一大股人流突然涌来，推推搡搡，人声喧闹。
“科森！”
艾伦听到温蒂的呼唤声，也看到了她伸出的手。然而密集的人流很快将他冲了出去，连同着被他拉住的那只小手的主人。
“这是……”
“是流浪艺人吧，一边游街一边歌唱。要是街道再更宽一些就好了，就不会这么挤了。”回答的是一个清脆的童音，银铃般的好听，令艾伦为之一愣。
人流远去，大人们散了些，他这才意识到，刚才趁乱抓错了人。只见身后站着一个比温蒂还要娇小些的姑娘，衣着朴素却十分洁净，一头浅紫色的波浪长发如云朵一般蓬松柔软，不加修饰，却格外清纯可爱，虽然形容尚小，却不掩动人的美貌，就是莱克蒂，似乎也要略逊一筹。
“失礼了，是我认错了人。”短暂的发呆后，艾伦收回了手，道歉道。
“没关系。刚才人太多了，我们这个高度，很容易摔倒受伤呢。”小姑娘笑了笑，如同天使一般。
“艾伦——”
在这时，莱克蒂也走了过来。小女孩摆摆手，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一转眼已经离开了很远。
“怎么了？你盯着人家很久了。”温蒂笑嘻嘻地说道。
“没事。”艾伦摇摇头。
“要一起去看表演吗？”莱克蒂问道，“东方来的先生小姐们，在南顿很受欢迎呢。”
三人回到家中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温蒂倒是很满足，但从外表看来，艾伦似乎并没有多少波澜。
“艾伦这孩子，总是一副深沉不合群的样子。”看着窗外二人在前，一人在后帮忙搬东西的样子，麦迪奇太太不觉有些担心，一边摆弄着清早那孩子编的篮架，那篮架用来盛装餐具，非常有条理，“手倒是巧……苦命的孩子。要是能让他开心点就好了。”
麦迪奇先生在大厅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喝着热牛奶，对此不置一词。
“您和那孩子聊了大半个晚上，觉得那孩子怎么样？”
“他的话，说不定可以创造一个新世界。”麦迪奇先生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道。
“能听到您这么高的评价，真是让我惊讶。”麦迪奇太太笑道，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拿起了她的罗曼史诗，“不过南顿挺好的，我倒是不希望有什么大的改变。”
圣诞节那天早上，莱克蒂拿出了给祖父母，以及仆从们的小礼物，也收到新的钢笔和靴子。晚上，麦迪奇太太给温蒂和艾伦每人一只圣诞袜，准备趁夜里给两个人塞进小礼物。可是艾伦的灯一直点到了深夜，困得麦迪奇太太把这项任务交给了莱克蒂。
“艾伦，还没睡吗？”并没有遵从祖母的吩咐，莱克蒂敲了敲门，轻声问道。
“请进吧，圣诞老人，不，应该说是圣诞小姐。”
莱克蒂推开门，只见艾伦坐在桌前，点着蜡烛，面前摆了几本古希腊的哲学著作。
“不陪着温蒂小姐可以吗？”艾伦回过头来，微笑着问道。
不知为什么，在别人面前，艾伦总是一副冷静或者说是冷淡的态度，然而和她独处时，却会变得格外温和。
“温蒂睡了。”莱克蒂进了门，“这个时候，也就你还醒着了。”
“伊丽丝您也是。”艾伦合上了书，转了过来，“早些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我还担心在家里惯坏了呢，在学校才不会这么娇纵。”莱克蒂一笑，“爷爷这几天也难得熬那么久，和你聊得很开心呢。”
“麦迪奇先生见解独到，我受益匪浅。”艾伦说道，“不过没有考虑到先生的作息，确实是失礼了。”
莱克蒂坐到床上，将一个小盒子塞进了袜子，并没有刻意掩饰，艾伦一瞥，只见莱克蒂宽松的袖口，似乎还有个长而硬的东西。不觉，他的笑容收了收。
“您还真不把我当孩子哄啊，伊丽丝。”艾伦笑道，似乎有些勉强，不过这神色并不明显，在烛光下，莱克蒂也没细看清。只是那“伊丽丝”一称，不知是不是错觉，莱克蒂只觉他发音格外用力，令她不觉感到有些苦楚。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已经被您叫做圣诞小姐了。”莱克蒂一笑，把手背在身后。
在把刀拿来之前，她也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一并拿了过来。措辞已经想好了，下面的表现不能显得过于怯懦。
“中国十字啊。”艾伦走了过来，在她面前掏出了小小的盒子——原来那不是盒子，只是拼好了的小木块，“太太真是有心了。”
“您果然知道这东西呢。”莱克蒂说道，“这个设计比一般的锁复杂得多，我想你会喜欢的。”
看着艾伦拆卸着鲁班锁，莱克蒂慢慢地把短刀撸了下来，仍然握在手里。
“对了艾伦，我其实还有一个东……”
“妈妈的短刀还在吧？”艾伦打断道，“可别是落在老家了。”
“关于这个……”莱克蒂正要说什么，然而再次被打断了。
“给第一个孩子作护身符。”艾伦继续道，笑容在灯光下竟有几分压迫感，“我看到您带过来了，伊丽丝。”
“您看到了呢。”莱克蒂说道，把短刀拿了出来，“虽说妈妈是如此说的，但我还是觉得，这东西交到你手里会比较好。”说着，莱克蒂托起艾伦的手，将短刀放在他的掌心。
艾伦有些惊讶，莱克蒂的行为似乎出乎她的意料。
“伊丽丝，您这就让我不明白了。”艾伦重新将短刀放回了莱克蒂手里，“您的身体好着呢。也一定要一直这样好才行……”
莱克蒂看到他的手在抖。本来计划好的话也不再适合说出来了。
他在自欺欺人。他知道她不是他的那位亲人，但他一直在自我麻痹，逼迫自己相信她就是伊丽丝。当然，南顿的环境，和他童年的生活环境是截然不同的。尽管麦迪奇夫妇还有仆人们都注意没有提任何有关莱克蒂童年的事，但他知道，这里，南顿，是她土生土长的地方啊。让他清楚这一点，逐渐接受现实，本来也是她的目的之一。然而她最根本的目的，分明是给他温暖，仅此而已。
“那好吧。”她不再提了，收起匕首，勉强一笑，起身离开，“早些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