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何来希望
“佩利安顿侯爵是太后的姨侄，这在佩利安顿已经是路人皆知的了。他生活奢靡、贪图享乐，却善于隐瞒。”杰米利亚说道，“我不太看得惯他的作风，但百姓习以为常，佩利安顿的事，的确也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我也不好干预什么。
“首都传言鼠疫是从九月初开始的吧？其实，佩利安顿在八月就已经有了疫情。不过那时候，佩利安顿侯爵将患者集中起来绞死，装出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全部绞死？”罗幽莉娅惊讶地捂了捂嘴。
“以隔离为名，实屠杀之实。”杰米利亚侯爵继续道，“后来秘密保不住了，他便公开疫情，向议会申请拨款，却又私自扣下不少救济金。”
“这样的事，为什么首都一点消息都没有？”莱克蒂也大为震惊，问道。
“政府与侯爵相勾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加上佩利安顿教化一直没有跟上，他们又以隔离的名义限制人们与外界取得联系，一些擅自出城的人还被关进了监狱，所以他的恶行一直没有得到公开。”说到这里，侯爵略带深意地看了看莱克蒂，继续道，“或许首都也有人操纵情报，控制舆论，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
“那您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呢？”莱克蒂有些好奇。
“虽说是封闭，但埃西亚和佩利安顿毕竟相隔不远，经济上还是有些联系的。”杰米利亚说道，“我给弗莱德发过几次电报，陈述佩利安顿百姓的怨言，但陛下一直没有足够重视这件事，只是认为解决了鼠疫就可以解决一切。”
“陛下确实是希望疫情快些结束。”莱克蒂说道。
“他们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杰米利亚扶了扶额头，“单是疫情已经够让人头疼了，侯爵和皇室却无法给人民希望和信心。要不是他们能让佩利安顿人产生了被抛弃的感觉，也不会有那么多问题了。”
“说起来，暴乱又是怎么一回事？”莱克蒂又问道。
“佩利安顿侯爵托病，上个月初就搬去了南方的别墅，却依旧不许他人进出佩利安顿。民众本来期待中央有所作为，没想到不久却在报纸上看到国王和王子一同打猎消息。一方有难，佩利安顿人没有受到援助，反而看到统治者如此气定神闲，想要继续忍耐下去也很难了。”
莱克蒂想起来了，先前确实有弗莱德和玫宁一同打猎的消息，不过报纸上的描述是“父子关系缓和”之类的，那时首都还没有意识到疫情的严峻性，没想到在佩利安顿却产生了这样的效应。
“暴乱现在还在持续吗？”罗幽不无担心地说道，“库马斯爷爷还有其他人刚到佩利安顿，会不会有危险啊？”
“现在暂且稳住了。”杰米利亚说道，“我让亚什设法跟佩利安顿内部取得联系，找了些还算称职的政府委员，资助他们新修了医院和卫生站。虽然临时搭建的，结构简单了些，但毕竟比原来的环境卫生，染病人数增长也慢了些……”
说到这里，侯爵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别过身去，以免影响到罗幽。
“姐姐——”罗幽的心揪了一下，手上不觉握得更紧了。
“无碍，罗幽，你到麦迪奇小姐那边坐着。”杰米利亚说道。
“可是……”
“听话。”
罗幽无可奈何，只好来到莱克蒂身旁坐下。
“加上听说你们的医疗队要来，他们才有了些希望。不过现在市民有些反帝情绪，我之前跟弗莱德说过，如果皇室能表现出对佩利安顿的关心，情况会好得多。但弗莱德发来的‘慰问’电报，或许他自己都毫无察觉，语气中到底有多傲慢。”
莱克蒂记得艾伦说过，杰米利亚侯爵不是保王派。然而，她对皇室的陋习，却不无痛惜，看来也不像是激进的反帝派。
“所以，只要我能到佩利安顿去，帮莱克蒂，帮库马斯爷爷他们的忙，就可以解决民心问题了是吗？”
看着罗幽认真的模样，杰米利亚苦涩地笑了笑。
“疫情凶险，正因如此，有些人料定皇室不会亲临，才捕风捉影大肆鼓吹。”杰米利亚说道，“他们想的也没错，就算是我，也不希望你到那危险的地方。”
“可是，我们既然是贵族，就应该为民众着想不是吗？”罗幽莉娅说道，“本来我只是害怕姐姐您会出事，但是在鼠疫中死去亲人的人，并不是个小数目不是吗？”
“佩利安顿差的不仅仅是卫生，还有教化。”杰米利亚说道，“民众没那么容易配合……”
说着，杰米利亚又咳嗽起来。鲜血染红了手帕，莱克蒂不觉站了起来，罗幽也在一瞬间跑上前来。
“没事。这里太狭小了。你们还是出去吧，晚些时候我会给你们写信。”
罗幽眼睛红了。犹豫了片刻，她还是上前来，然而还未靠近，杰米利亚已经起身，向门口走去。
“不好意思，这个房间的空气已经不适合会客了。”
“侯爵，我们做外科手术的时候会戴一种由多层纱布制成的罩住口鼻的罩具，可以一定程度上防止口腔内细菌传染。”莱克蒂说道，“如果您是担心把肺结核传染给我们的话，这种方法可能会起到一定的作用……”
侯爵停住了脚步，半晌，她回过身来，看向莱克蒂。
“这对鼠疫会管用吗？”
“我想会起一定的作用吧？不过鼠疫并不是只靠飞沫传播……”
“我跟你们一起去佩利安顿。”
“什么？那可不行！”闻言，罗幽大惊，立马叫道，“姐姐您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不小心染上病了怎么办？”
“我已经得了个‘白死病’，哪里还怕再染上‘黑死病’？”杰米利亚半开玩笑地说道，“这可不是我一时兴起，我其实早有此打算。不深入内部，很多都是道听途说，怎么能真正帮上忙？”
“可是……”
“没有可是。佩利安顿控制不住，埃西亚很快也会跟着遭殃。”杰米利亚严肃道。
看着杰米利亚，莱克蒂心中肃然起敬。不愧为贫民窟中崛起的女强人，尽管身为贵族，她却拥有一般贵族没有的同情心和责任感。或许这也是她能够受人爱戴的原因之一吧？
“罗幽，去把亚什叫来，埃西亚的事还是要跟他交代一下。”
罗幽不太情愿地出去了，杰米利亚又看向莱克蒂。
“麦迪奇小姐，在医疗技术方面我帮不上忙，但提供物资、稳定政局还是可以的。”杰米利亚说道，“另外，无论如何，我希望罗幽平安。希望你们能够保护罗幽，但也不需要太刻意。”
“我们会尽力的。”这时，莱克蒂也完全不考虑什么国王太后的意见了，她对杰米利亚侯爵有一种近乎信仰的情感，在她眼里，凭杰米利亚的远见和气度，是不会出什么大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