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日本侵华后的中学校园

我对宁波学校的情况记忆很浅，因为那个时候我们上的小学都是私立小学。几个知识妇女凑在一起，有人投点资，申请这么一个学校，招收这么几十个学生。这些老师都是职业妇女，教书也是为了挣点钱，不像现在的这种公立教育。

在天津我们上的是浙江小学，也是私立的。这些学校就是一个学期收几块钱，然后你过去上学，现在我都找不到我的小学文凭在哪儿，好像没有。它也是要按照当时国民政府颁布的教学法开课，小学都得要遵照这个，课程我记不清楚了，好像有地理、历史这些，还有现在叫语文，那时候叫国语。教的课程跟公立学校是一样的，要不然政府也不能批准，当时国民政府教育还有教育法呢，这个不能违背。

我是1938年开始在河北昌黎读中学。昌黎是很有名的一个地方，昌黎汇文中学6是美国美以美会办的教会学校，还有一个女中叫贵贞女中，一个女校，一个男校。我们初中是在昌黎汇文中学，挺不错的一个学校。校长我还记得，是个美国人，叫做伊文斯（音译），现在我都还记得，他说着一口很蹩脚的北京腔，是美以美会派来的，所以他是教会的，是个牧师。另外学校还有个礼拜堂，有的时候伊文斯就带着学生到礼拜堂做礼拜，唱诗，但我那时候贪玩，很少去。

这个教会学校有个特点，它的英语教得比较好。其他聘的老师素质也都不错，可能因为它给的薪金高一点，它能聘比较好的老师。所以在昌黎汇文的时候，我受这些老师们的影响比较深。这些老师的知识基础相当好，他们不光是教英语，也教古文，让我们背《古文观止》，上课就得检查。我们那时候就学《前赤壁赋》《后赤壁赋》《出师表》，这都是中学的时候学的。当时老师给我们讲，很多我们都不懂，但不管懂不懂，你得先背下来。（20世纪）40年代初，那时候日本人还在，初三有一个日本老师，这个老师是教日文的，他对学生挺不错，可是我们都不爱学日文。后来我们听同学说，这个老师是日本共产党。

学校有美国的老师，后来日本人一打进来，其他国家的老师都走了，校长也走了，就没有外国人了。不过在初中的时候我们受的那些教育，我感觉非常不错，教学的质量也很高。汇文有一个很好的图书馆，那个图书馆对中学生来说相当不错。那时候我们就学着到图书馆去查资料，老师也鼓励我们，说要参考其他资料，你们自己到图书馆查去。另外昌黎汇文中学有一个教体育的老师，给我的印象比较深。你别看他是体育老师，他一直给我们灌输什么呢？以后你要有出息，你就得有强健的体魄，你必须要把我这个课上好。他没有讲什么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他不讲这个，可是言下之意同学们也都明白，都非常喜欢这个体育老师。我在初中的时候不像我哥哥，我哥哥念书念得好，净争第一名、第二名。我不去争第一、第二，我就是玩体育，我喜欢体育。所以初中这段时间给我的教育，我觉得几方面都得益匪浅。

篮球、网球，这是我最喜欢的。那时候汇文中学有两个网球场，因为这里是美国人的关系，美国人不是喜欢打网球嘛。体育各项我都喜欢。

我高中就回天津了。开始是考取了燕京大学附属中学。那是1941年夏天，半年后太平洋战争爆发了，日本和美国打起来了，日本人就把学校都封了，把燕京大学也封了，把燕京大学的校长司徒雷登抓起来了，我们上不了学，就回天津了。我母亲在天津开业，因为接生的关系，和一些宗教界的人士来往比较多，后来我们就到了天津工商学院的附属中学，那是法国教会办的。

高中三年，有两个老师给我印象特别深。一个是教历史的，我特同情那个老师，他干瘦干瘦的，看起来家境很困难。他历史教得特别好，他教历史是讲故事，讲故事就把历史都给你带出来了，所以我非常喜欢历史课。另外我还喜欢国语课，也就是语文课，教语文那个老师很怪，他教语文同时唱昆曲，玩票友。有一次他在工商学院附属中学的大礼堂，举办了一个昆曲晚会，唱《霸王别姬》，他演（西楚）霸王（项羽），我们另外一个同学也是一个昆曲迷，演虞姬，师生两个人唱。那时候为什么我喜欢语文呢？就是因为这个老师，他一跟你讲《霸王别姬》把戏词都给你讲，同学们听得特别带劲。所以我觉得中学里头有几个好老师，对我影响比较深。其实我学医，那是我母亲的意思，要我自己选的话，我去学文科。

高中有一个姓卞的同学，我记得很清楚，他现在已经不在了，他叫卞学镇7，我还记得他的名字。我们俩特要好，他也喜欢体育，也喜欢语文，我们两个经常在礼拜天的时候，在一块扔铅球，搞体育运动。还有一些其他的同学，但是后来就没联系了。

当时我们对国民党恨得要命，光复了、八年抗战胜利了，结果来了一帮子国民党兵、大员，搜刮、欺压百姓，我们中学生都看不惯。那时候还没有党的觉悟，到了大学，才慢慢慢慢接近党的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