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传媒创新研究的概念混用与路径分歧

创新是新的理念（或产品、服务）的生产、开发和接受过程，它意味着产品、服务和市场的更新和扩大以及新的管理系统的建立（Crossan & Apaydin, 2010）。在创新过程中，创新者将现有经济和社会环境中的机会转变为新的观念，并进一步开发出广泛运用的产品或服务（Tidd, Bessant & Pavitt, 2005）。从本质上而言，创新关乎问题的解决和对于危机的回应（Kline & Rosenberg, 1986）。在一些学者眼中，创新是应对社会经济变迁和技术变迁，以及应对高度竞争性市场的核心举措（Küng, 2013）。

在对传媒业创新活动的研究中，一些研究者从新闻机构的新闻生产实践出发，强调媒体机构需要积极尝试“新闻创新”以应对危机。相关研究将新闻创新定义为，新闻机构在维持新闻生产的质量和伦理标准的同时，采用新路径进行的媒体实践（Pavlik, 2013）。这些研究大多将视角聚焦于新闻机构内部，探讨媒体新闻生产中所运用的新技术和新形式（Steensen, 2011）。数据新闻（李艳红，2017）、无人机新闻（Gynnild, 2014b）、融媒体新闻报道等都被纳入新闻创新研究的范畴（王辰瑶、喻贤璐，2016）。此外，新闻创新的过程、产品乃至组织，也得到了学者们的关注（白红义，2018）。

与此相近，一些研究尤为聚焦于媒体在内容层面的创新实践，认为应当借助“内容创新”，帮助传统媒体度过危机。相关研究指出，在建制化媒体机构内部现有机制的运行中，需要着重对媒体生产的内容进行把关和提升，通过创造性的内容生产满足受众未被充分满足的信息需求（王辰瑶，2017），并尝试借助计算机辅助报道等方式，提高新闻质量（Gynnild, 2014a）。

事实上，无论是“新闻创新”还是“内容创新”的研究，其本质精神都与传统媒体一贯坚持的“内容为王”策略高度一致，主要将分析视角局限于新闻生产中的内容质量和形式的提升，假定这样的创新行为必将重塑专业权威并带来商业上的回报，而根本上忽略传统媒体更深层的商业层面危机。事实上，传统媒体商业模式的衰落，是促成新闻业危机的重要原因之一（郭全中，2018）；对传媒创新路径的探索，必然要回到对生态性、体系性的商业模式危机的解决，进而实现传媒业的持续发展。

沿着这样的思路，另外一些研究则更加偏重于商业维度的探讨，倡导通过传媒创新（media innovation）推动媒体业转型（Picard, 2000b）。传媒创新这一概念，涵盖了传媒业在新闻生产、流程再造、商业模式变革等诸多层面的尝试，其中不仅包括新的内容和文本生产方式、新的媒体产品或服务（Dogruel,2014），也包括新的媒体平台的拓展，以及传媒业新的商业模式的开发（Storsul& Krumsvik, 2013）。在其中，一些研究从媒体行业盈利模式转型的角度出发，尝试提供商业视角的解决方案，认为在广告这一传统盈利模式的基础上，媒体机构在转型过程中要尝试采用垂直化、超本地化、新闻聚合等商业模式，加强内容的受众针对性，增强商业潜力（Kaye & Quinn, 2010）；或尝试通过免费内容+增值服务、免费内容+线上社区等较新的内容收费方式，拓展媒体盈利渠道（Swatman et al, 2006）。

在这些讨论中，学者们各自使用了“内容创新”“新闻创新”“传媒创新”等诸多核心概念。这些核心概念从不同角度为传媒业创新提供了可能的解决方案，但却缺乏明晰的界定，使得各个关键概念的区别未能得到充分厘清，且概念之间存在重合和交叠，这导致了该领域的种种理论困惑和焦点模糊，也凸显了理论整合的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