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贺新郎·夏景

苏轼

乳燕飞华屋。悄无人、桐阴转午[1]，晚凉新浴。手弄生绡[2]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渐困倚、孤眠清熟。帘外谁来推绣户？枉教人、梦断瑶台曲[3]。又却是、风敲竹[4]。

石榴半吐红巾蹙[5]，待浮花浪蕊[6]都尽，伴君幽独。秾艳一枝细看取，芳心千重似束。又恐被、西风惊绿[7]。若待得君来向此，花前对酒不忍触。共粉泪、两簌簌[8]。

注释

[1]桐阴转午：桐树的阴影移动，天已到午后。

[2]生绡：未经捣练等程序的丝织物。

[3]瑶台曲：瑶台的幽深曲尽处，代指仙境。“瑶台”出自屈原《离骚》“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之佚女”。

[4]风敲竹：化用前人诗句“开门复动竹，疑是故人来”的诗义。

[5]“石榴”句：化用白居易诗句“山榴花似结红巾”，形容石榴花开得像有褶皱的红巾一般，绚烂无比。

[6]浮花浪蕊：浮艳轻薄的花卉，韩愈《杏花》“浮花浪蕊镇长有，才开还落瘴雾中”。

[7]西风惊绿：秋风吹起，榴花凋零，只剩绿叶。

[8]簌簌：形容花落、泪落的拟声词。

赏析

这是一首抒写闺怨的双调词。

上片以初夏景物为衬托，写一位孤高绝尘的美丽女子。起调三句把物候时节、人物身份很自然地烘托出来了。接着“手弄”句一个“弄”字，可见女主人公心中的无穷情思，境界全出。再借着梦境展现出她心灵深处幽微的情思，“渐困倚、孤眠清熟”，这是向梦境过渡的一条伏线。炎暑“新浴”后，困乏思眠，在晚凉中身倚绣榻孤单地沉沉睡去，“清熟”写美人的睡态堪称传神，清丽淡雅、妩媚温柔。后四句通过美人形象和她的心理发展过程，展现并寄托了词人的才德及其政治理想破灭后的痛苦。

词转下片似另立新意专写榴花，前三句写这位绝代美人有一颗炽热如火的芳心，就像这如红巾蹙就、蓓蕾初绽的火红石榴花，她无怨无悔，宁可与芳心相守终身，也不会更改初衷取媚于人。接着三句把美人芳心的自持、自荐与自警表达得入微入妙。后几句写芳心虽然可以坚贞不渝地陪伴着美人，但是等到美人迟暮之时，再来抚慰这颗当年艳如榴花的芳心，只恐为时已晚，就是花前置酒，但芳心就像这即将凋谢的榴花，怎忍触动？到那时美人与芳心只堪同此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