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年尾大宴
阔朗的大殿坐满了人,被布帘遮挡的殿门不时被掀开,宫人们举着木托盘鱼贯而入,各色美味的餐食被摆上桌,凉了的被一一收回。
宫人们忙忙碌碌穿梭在各个桌子中间,每张桌子间都放着一个燃烧的火炉,火炉用铁笼子罩着,既能取暖又不怕火星迸溅,铁笼子被烘得烫手,正好让这热气更持久,散发的更快。
因为有这些火炉,大殿虽大却也暖烘烘的。
大殿外飘起雪花,穿着清凉的舞姬缓缓走了进来,乐声起,隔着屏风的另一边,王宫大臣们的女眷以及皇妃们按照品级分坐两边,空出的位置,有跟男席差不多的舞姬在跳同样的舞蹈。
一切看着都很和谐,如果没有皇帝突然将年幼的六皇子从屏风的那边叫了过来,或许这场宴会能平稳的结束在深夜的大雪里。
雪花扑簌簌的落下,舞姬退场,殿内静悄悄地,只有皇帝说话的声音,他夸赞六皇子的聪慧,夸赞六皇子所展现出来的优点,夸得自己眉开眼笑让贺珩敬佩不已。
六皇子长到如今皇帝何曾关心过他?
那些场面上的夸奖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贺珩在皇帝喋喋不休的时候,目光扫视全场,他想知道除了自己还有谁看出皇帝的真正目的?
他看到二皇子脸上是愤怒的,三皇子脸上是不解的,断了手臂的五皇子是面露嫉妒的。
“……朕有意立六皇儿为太子,等年后开印就举行祭天祭庙仪式,届时敬告天地、社稷、宗庙,诸位爱卿,国有储君乃是我燕国一大乐事,朕提议满饮此杯!”
皇帝举起酒杯,有那事不关己的坐在角落的官员站起身跟皇帝一起举杯。还有一部分人是动也未动,这群人有支持二皇子的,支持三皇子的,还有部分曾经支持过五皇子。
贺珩看着这群没有举杯的大臣们,发现里面竟然有贺衍。
早就知道他这个便宜老爹有了投效的对象,不然也不会想着算计他和崔沂婷的孩子。
皇帝见大臣们这样不给他这当皇帝的脸面,心里掀起滔天怒火。
他不由得想起刚当上皇帝的时候,那时候似乎也是这样,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的他什么都不懂,心里既惶恐又害怕,因此在宝座上根本做不了主。
如果不是他借着立太子的事处理了皇后和大皇子一脉,如今的他还是他吗?恐怕早就禅位给大皇子,当一个无权无势的太上皇了。
“众爱卿这是何意?”皇帝忍着怒气问。
太傅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太傅长子尺继尧为正四品户部侍郎,他说:“启禀陛下,二皇子德才兼备,入朝四年,轮值各部成绩斐然,理当为太子人选。”
镇北侯从位置上起身,撩开衣袍单膝跪地道:“微臣举荐三皇子!”
皇帝目光深沉,他看向左右两边,二皇子脸上带着愤恨,三皇子手持一杯酒脸上的嫉妒转为笑意,目光是势在必得的凶戾。
“二皇子纳外侄女为侧妃,罔顾人伦,朕不许!”皇帝看了一眼三皇子说:“三皇子扰乱科考,于家国社稷有害,朕不允!”
二皇子与三皇子听到皇帝此言,纷纷下跪请罪。
“父皇,儿臣知错。”二皇子不敢争辩,只恨当时的自己被女人算计,若不是为了那女子腹中胎儿,定然不会将其接入府中。
三皇子的悔恨却非如此,他下跪道:“父皇,儿臣冤枉!”
他将江南发生的所有事都清扫干净,保证任何人查都只能查到三皇子妃头上,但他忘了,有些事不必非要证据,帝王之心只需要猜忌和偏见就够了,皇帝认定了江南科举舞弊是他做得,不是他也是他!
“陛下!”原本稳坐其中的老太傅站起身跪在了皇帝面前,说:“微臣治家不严,使得二皇子殿下蒙受如此冤屈,他错就错在不该心慈手软,将我那不知廉耻的孙女接入府中,陛下!全是老臣的错,全是老臣的错!”
老太傅七十岁高龄,身体跪下、起身都在颤抖,这样一个老人,为了女婿的皇位殚精竭虑,甚至不惜自污,赌上家中未出嫁的所有孙女的名声也要保住二皇子,不得不说他的心都偏到天上去了。
二皇子听到老太傅的言语立刻像得了暗示似的说:“父皇,您听到了。不关我的事。”
“住嘴!”皇帝不想掰扯那些烂事,数月前就听他狡辩过。
都是男子他能不了解吗?
什么药能让人变成畜生?那太傅府的孙小姐就算有那种药也不敢下在他身上,就是他经受不住诱惑,事后又没担当诸多辩解,指望他这当父亲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起此事就恨不得将其打上一顿!
镇北侯一身戎马,此时赋闲在家,为的就是他女婿的皇位,他说:“陛下,三皇子的确冤枉,是微臣那女儿贪心不足。打着三皇子的名号在外敛财,也是三皇子和贤妃娘娘不弃,容她至今。陛下,三皇子殿下有情有义微臣铭感五内,但若是因此让陛下对他失望,微臣痛惜不已,陛下,您就将三皇子妃赐死吧!”
隔着透明的屏风,形销骨立的三皇子妃悲痛万分。
她原本就因为父亲与丈夫的下跪而起身同跪,如今再听这二人将所有罪过推到她身上,怎不能令她心碎,这曾经是她半生仰仗的两个男人,现在都恨不得她去死。
三皇子妃眼泪落了满脸忽然大笑出声,甚至站起身。
贤妃忍不住呵斥,“你做什么,还不跪下。”
她以为折磨儿媳这些日子能让这个女人彻底没有反抗之心,不料却让她绝望中生出勇气,她怒吼道:“我不跪!凭什么你们做错了事就要推到我们女人头上,你们身上没那二两骨头吗?”
“薛亦如!”贤妃从高位上站起身,“陛下面前你疯疯癫癫成何体统?来人,将三皇子妃带下去,让她醒醒酒!”
贤妃一边说她疯癫,又说让她醒酒,就是为了解释她的行为不能当正常人看待,她生怕儿媳妇的言行影响到自己儿子。
三皇子妃看着她一直恭敬伺候的婆母,她如此高贵,如此咄咄逼人,这些都将她逼入死胡同。
“我反正是要死的,今日索性说个痛快!”三皇子妃甩开来拽她的宫人,被人暗地里拧了一把也忍住了疼,她说:“姓祁的,你贪心不足,恶胆丛生,事发推到妻子身上,你还是个男人?诸位夫人,你们今日若做了我的位置,能干出这般大事来?好事是你的,坏事就是我们女人的,凭什么?”
“堵了她的嘴!”贤妃面容扭曲着大喊。
宫人们想捂她的嘴,被她咬了一口,就在这时,镇北侯夫人走上前,三皇子妃以为母亲是来帮她的,面上一喜,谁知她竟拿了帕子捂住了她的嘴。
眼泪落入涌泉,三皇子妃再也提不起反抗的心来。她被宫人们押着,被母亲堵了嘴,全身的力气一朝散去,只剩下认命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