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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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赶村集

日历表撕一页,过一天,一天比一天冷。大清早,垱佃子里光秃秃的树杈上,两三只花喜子呱咯呱咯的,叫的欢。母亲说:估摸着今天家里得来亲戚,小孩说话灵,你猜今天谁来。我想了想:三姑一家吧,每年差不多都这时候来给奶送年货,送什么我都能猜出来,老样子,肯定又是炒花生,炒炒米,猪肉和粉皮。

(注:垱佃子(dang  tian  zi):院子。花喜子:喜鹊。)

母亲突然也想起来了什么:啊,对呢,今天当街集,会来的。上次来送煎饼时说那么一句,年前俺庄最后一个集还要来一趟,你赶紧起来把那两只不下蛋的扁嘴逮出来,赶集去卖了。

(注:扁嘴:鸭子。当街集:本村逢集。)

庆菊一大早上的,也起了个早,打了一盆冷水,兑温了,抹着洋碱,搁小屋门口给丑子搓尿布呢,见我就夸:勤快啊,今儿起恁早的。我说:昂,当街集,起来逮两只扁嘴卖去,二丫起了没。

庆菊说:醒了,搁炕上哄丑子玩呢。赶集带着二丫一块吧,紧头箍子断了,她要买几根扎头绳子跟口子油。我应了庆菊:恩,好。

父亲说,天冷了,多动手动脚,才不会冻手冻脚,扁嘴绑好腿,再砸块黄豆饼,碎一碎,泡一泡。

一大早上把我忙的,满头大汗,风一吹,脑门凉飕飕的,母亲说:弄好吃饭吧,吃完饭去隔壁借个打气泵子,给洋车子补足气,驮二丫去就行了。

父亲打断母亲话:腿走着去吧,集市有查车的,连钢印也莫砸,逮着就给没收了。

母亲给我跟二丫一人盛一碗糊特,二丫啃着煎饼,一边费力的咬着,一边问:大娘,哥哥还会骑大杠啊?母亲说:煎饼你咬不动,就放糊特里面,泡一泡就软了,就好咬了,你哥会,驴车也会赶。

这可把二丫激动了:赶完集回来,你教我骑好不好。我回二丫:行的,空了教你,先骑个小梁。我也就会个小梁,跨大杠上够不着蹶蹬子,转半圈,蹬一下的。(注:蹶蹬子,脚蹬子的意思。)

二丫乐呵呵的:嗯,嗯,就骑小梁,咱拉勾,说话算数。我:好。

我俩伸手就拉上了: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大坏蛋。

母亲说:别磨磨叽叽的,赶紧吃。

第二场大雪,经过好几天的风吹日晒,除了高处的房瓦,树枝,墙头和草垛顶上,残留了些许白花花的雪块以外,都融化的差不多了。村里村外的路,上午冻的硬邦邦,快晌午头时就化开了,有一段没一段的,让来来往往的人们踩的满是泥泞,无处下脚。

我跟二丫小心翼翼的贴着路边,挑着干硬的地方下步子,走了很长一段路,鞋底粘上一层厚厚的稀泥,用小树枝刮了好几遍。

二丫说:这儿下的雪可比不上我们那的冬天,下的老厚老厚了,一层盖一层,好几个月不带化的,景可美了。

我问有多厚?二丫说:掩脚脖儿,深的地方能埋人呢,哥哥,等你长大了,来看看就知道了。

我说:恩,等我长大了,骑洋车子去。

二丫笑了:骑不到的,老远了,火车跑两天呢。我信心十足:不怕个啥,我带着虾酱跟煎饼。

村里的集市虽没有镇上的大,却是一样的热闹,来赶集的人非常多,逛半条街,遇好几个同学。

常年在合作社门口收扁嘴的固定摊贩,是本村人,一手交鸭,一手交钱,童叟无欺。卖完扁嘴,把钱揣好,牵着二丫:走,给你买扎头绳子去。

春节临近,年味愈来愈浓,应时应节的货品,陆陆续续的摆上了街摊,像糖球,大糖,洋茄子,对联,炮竹,灶爷贴子,年花和年画等。给二丫买完扎头绳子,称了一块钱的大糖,捏了一颗递给她:尝尝,俺们这里小年辞灶那天用的,咬着吃,可好吃了,平时买不到,过年时才有的卖。

二丫接过,塞嘴里嚼了起来,含糊不清的:嗯,粘粘甜甜的,好吃。

我跟二丫说:想吃什么,你就说,我给你买。

(注:糖球,糖葫芦。洋茄子,气球。)

我俩夹杂在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中,逛了好大一圈子,挑选了好几样零嘴食买给二丫。母亲给的五块钱花的差不多了,就剩一块五了。我寻思揣在身上也不会长利息,于是,买了两盒捝雷,六盒戛鞭,下午约人去村后大河里炸冰去。

(注:捝雷和戛鞭,小孩们玩的小鞭炮。其中戛鞭玩法,用火柴盒擦燃,扔出去十秒左右爆炸,最有恶作剧的用途,悄悄擦燃,扔别人脚下,“啪”的一声响亮,出其不意的吓人一跳。

捝雷的玩法最简单,一捝一个响,或用脚一踩。)

我问二丫:这些都玩过不?二丫摇摇头:没呢。我说:那回家吃完晌饭,我带你去俺家后地里面野去,那里有个大沟,结的冻很厚了,天天有人去上面滑冰耍的。

我们回到家,母亲和庆菊一上午闲来无事,剁了两颗白菜,包了一桌饺子。我跟二丫在集上吃不少零食,一点不饿,一人吃一小碗,就搁筷子了,跟母亲知了一声:我带二丫去村后玩一会。

天乌沉沉的,空旷旷的麦地里,没有一丝风,虽然气温很低,可我们顽皮起来,一点也不觉得冷,大沟里的冰结的很厚,一脚跺下去,跟红地砖一样结实,有好几个小孩在上面抽陀螺呢,都是附近的,我们都认识。

我家前邻的广亮,瞅我来了,摇手招呼:你来的正好,咱们分组,画圈打比赛。我回他:不抽陀螺了,我有更好玩的。说完,从裤兜里掏出戛鞭:炸冰洞,怎样?

广亮一瞅,来劲了:你买的?给我一盒,下次买了还你。

我给了广亮一盒,又分了其他人好几颗,用石块在冰上砸了一个洞,擦燃一颗,数三秒扔进去,只等一声炸响,比赛谁炸出来的水花高。

二丫野起来不像个女孩子,扔戛鞭的架势一点不输男孩,一盒戛鞭玩完,没够,不过瘾。广亮建议:要不,俺们换个玩法吧,去谷场玩八路军炸鬼子,怎样。

一行五个小孩,兴奋的赞同这主意好。咱们先黑白配,手心手背的分个组,再剪刀石头布的决定,赢的一组当八路军,输的当鬼子。多一个人?撵走吧,不合适,广亮说那就当汉奸吧。当汉奸也好,见谁杀谁,谁见谁杀。

广亮问:谁想当汉奸?几个小孩没人愿意站出来。

那我来当吧,“”杀人不眨眼”的事,我比较爱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