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乱波
应仁之乱这近百年来，东瀛土地上的战火始终未曾停息。
无论西国还是四国，都有着大量房屋被烧毁，粮食被抢夺的无辜平民。
他们为求活命，只能背井离乡，一路向东流浪。
这些流民为了一口吃的，连骨肉至亲之间都会自相残杀，更遑论其他土地上的人。
成群的流民就会像灾年的飞蝗一样，掠夺能够看到的一切财物。
所到之处，油盐酱醋、妇女衣物、武器家畜，通通都会被他们带走。
别有用心之人，往往会为他们提供食宿，来收买这些不再安分守己的家伙。
萱津勘次长晴就是这别有用心之人中的一员。
倘若细究，就会发现，他其实是清和源氏家族的子孙。
他们这一脉一直为尾张的名门斯波家服务，是保卫尾张的正规军。
然而，在织田信秀下克上之后，斯波氏在尾张已经没有了影响力，所以原本的贵族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野武士大将、土匪的头目。
萱津勘次长晴先是利用自己家中积累的余财，招揽了很多野武士和流民。
再以这些人为本钱，进行战争生意，成为东瀛本土的雇佣军。
织田信秀征伐稻叶山城时，就曾经付钱给萱津勘次长晴，要求他带上所有部队随军出征。
无论战局最后是胜还是败，萱津勘次长晴都会满载而归。
他们一旦进入敌人的领土，就会暴露出强盗本性，疯狂破坏领民的住宅，抢夺粮食和妇女。
萱津勘次长晴的宅院修建得如同一座小堡垒，时刻准备着进行战争。
周围有着环绕的护城河，入口处有把守森严的栅门。
心腹们居住的长屋把宅院拱卫起来，庭院正中央是粮仓和马圈。
虽然没有城主的名分，但是他却是有着左右一场战争胜负的能力，俨然是一位小大名。
各国都存在拥有这种实力的乱波，尾张的是萱津勘次长晴，美浓的是蜂须贺小六。
“织田信长这个家伙耍的什么把戏，居然邀请我这样的人去参加宴会。”
“你们也来看看，他写的这是什么东西？”
萱津将信递了出去，然而手下们大多只是装着看了一眼，就匆匆传给下一个。
不大会儿，这信就又回到了萱津勘次长晴的案头。
“这证明您在尾张的实力得到了认可啊。织田信秀不在，尾张防守空虚，他担心您随时会出兵。”
“嘻嘻嘻，我听说，信长的妻子是美浓来的大美人。大哥不妨前往一见，也许那小娇娘见识到您的英武，立刻就把信长那个毛孩子给忘到一边去了。”
流民之中，大多是没有读过书的鲁莽汉子，不明白什么叫做兵法策略。
萱津勘次长晴是有过家学的，他才不会感觉这是什么好事。
织田信秀再度进入三河，却没有派人来通知自己动身，他的儿子信长写信邀请自己去那古野城做客，这两件事存在着蹊跷。
他听说，信长曾经借着宴会的名义，将城中的贵人们绑了起来，要求他们支付钱财。
现在很有可能是故技重施，想要从自己身上榨取油水。
最糟糕的可能，是信长觉得自己率领的这一帮人严重影响到了他的领地安全，想要将头目骗去杀掉。
屋子中间的火焰猛烈燃烧着，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火爆声。
锅子里煮着的肉食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引得所有土匪们涎水直流。
只是大哥还在思考当中，这些人都不敢擅自上去割肉。
有些人只能喝下几口浊酒，镇一镇馋虫。
“把日吉丸叫上来吧，看看他有什么主意！”
“没错，那家伙的脑子很好用，肯定会想到好点子。”
日吉丸是尾张爱智郡人，他的父亲是为信秀尽忠的武士，而他却在父亲死后没有得到任何抚恤，从小就开始流浪。
他头脑灵活能言善辩，虽然只是接触了十天而已，这里的人大多都已经接受了他，将之视为一份子。
“那就喊他上来吧。”
萱津勘次长晴有些不满地看向堂中这些歪歪扭扭，流着口水的手下。
“你们谁去为他也拿个碗来，吃肉的时候不蘸着酱料怎么能行？”
“我去！我去！”
回话的家伙身上穿着抢来的礼服，上面原本的家徽因为脏污而难以明辨。
看到他的衣服，萱津勘次长晴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假如手底下能够有一两个聪明家伙，他又何必将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当成救星。
“哇！大家聚在一起吃肉，这可真是有气魄的行为啊！”
日吉丸一进入房间里，就发出夸张的感叹。
随后又跳了起来，为众人讲解道：“那些城主大人们想要吃肉的时候，大多会躲进自己的密室去。”
“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他们吃肉，这些人还把鹿肉叫做红叶，把清酒腌制的肉称为补药。”
“也只有我们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乱波，才会不惧怕佛祖的惩罚，大口享用美食。”
“说得好啊！”日吉丸的吹嘘立刻引来一阵喝彩。
喝多了酒的土匪们听得浑身飘飘然，都开始觉得自己比领主大人们还要伟大了。
“日吉丸，你也来吃肉吧。”
“谢谢大人！”
木下藤吉郎笑着接过碗筷，坐到最末尾，等待着分肉。
他潜伏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能够煽动萱津勘次长晴对尾张发起突袭。
能够进入到大厅之中吃肉，就代表着他已经成为萱津勘次长晴的亲信。
要不了多久，藤吉郎就可以开始在萱津大将这里劝进了。
“日吉丸，你过来，到我身边来。”
“哈呀！”
藤吉郎立刻放下碗筷，小跑到了大将身边。
萱津勘次长晴为了显示亲近，本来已经从盘子中割了一块肉下来，打算分给日吉丸。
看到日吉丸没有拿上碗之后，只能悻悻地放回去。
但是藤吉郎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现在往回跑已经有些太迟，他直接将双手伸了过去。
“谢谢大将的赏赐！”
“这肉是刚出锅的，小心被烫伤。”
“只有将手探入火中，才能吃到最新鲜的栗子。”
萱津勘次长晴将肉放到了日吉丸的手心，果不其然，这个小子被烫得跳了起来。
他把肉一会儿交到左手，一会儿放到右手，两只手都被烫到通红，却还是不肯松开。
看到日吉丸这幅滑稽的猴样子，心中有些烦恼的萱津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日吉丸，我这里收到了一封来自织田信长的信。你吃完以后，可以看一看。”
“织田信长？”
“没错，就是那个被称为傻瓜的家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要请我去参加宴会。可能是想要收买我，让我为他做事吧。”
“哈，那可真是件好事呢。”
木下藤吉郎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双手就像被人用火钳夹住一样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