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孩子
这是一幅反映唆鲁禾和摩诃末在咸海南岸激战的巨幅绘画,画面描绘了唆鲁禾率军实行敌前大迂回的情景。半幅多画面都被大洋暗绿的波涛占据了,平时一直在夜晚看到的画面上的波浪,映着暗淡的灯影,画面不很分明,同灰色的墙壁相连接,只不过是一片凹凸的黑暗。但白天里看起来,眼前紫茄色的海浪,重重叠叠,巍然屹立,于暗绿之中透着几分明丽,向远方奔涌而去。各处的波峰,白沫飞扬。这激情的北方之海,一同进行大迂回的战队,在水面上拖曳着广阔的水花,蔚为壮观。纵向穿过画面驶向大洋的大舰队,烟雾均等地飘向右方,清冷的北方的蓝天,包含着五月嫩草似的淡绿。
比较起来,身穿戎装的唆鲁禾的肖像画,不屈的性格中透露着温情,与其说是在呵斥阿兽,毋宁说是用一种蔼然长者的威严对他施行教诲。阿兽面对先祖的肖像,觉得一切事情都可以和盘托出。
看到这位先祖鼓胀的沉重的眼睑、脸上的赘疣和厚厚的下唇,他的优柔寡断的性格,立即得到显著的治愈,尽管是一时性的。
“我没有要辩白的,说的全对······是我的孩子。”阿兽说着,他没有低头。
其实,处于这种立场的阿丘族长,他的内心同可怕的外观截然相反,陷入极端的困惑之中。他本来就不善于处置这类事情,按理说接下去该是劈头盖脸一阵痛骂,但他只是在嘴里不住地咕哝。
“蓼科老婆子一次两次来告状,前一回是学仆干了坏事,倒也罢了,这回竟然告到少主的头上了······可想死又没死成,真是作孽!”
每当碰到触及心灵的微妙的问题,族长总是报以哈哈大笑,这回同样是触及心灵的微妙之事,应该大发雷霆的时候,他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这位红光满面、仪表堂堂的汉子,同先祖截然不同的地方,即使对阿兽也要摆起架子,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愚顽不敏来。族长本来想,对阿兽发怒也不必按老一套去做,其结果却使他感到,自己的怒气失去了粗野无礼的力量。不过,发怒对自己也很有利,这样可以使他成为离自我反省最遥远的人物。
族长一时的逡巡,给了阿兽勇气。宛若从龟裂的地表涌一般清冽的泉水,这位青年说出了平生最为自然的话语。
“不过,阿梦反正是我的人。”
“你的人?再说一遍看看,你的人?是吗?”
阿兽的话给了自己泄怒的把柄,族长感到很满足,这样来,他就可以放心地贸然行事了。
“你都说些什么呀?王爷向姑娘提亲时,我不是问过你‘有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我说过:‘事情还能挽回,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事牵涉到你,不妨就说说看。’还记得吗?”
族长握着弓箭的手明显地颤抖着,顺着桌台一边进逼过来。阿兽这时候才感到大祸临头。
“当时,你是怎么说的?啊?怎么说的?你不是说‘这事和我没有任何牵扯’,对吗?大丈夫一言九鼎,亏你还是个男子汉。我本来还后悔,不该将你培养成一个性格懦弱的人,没想到你竟能干出这等事来。你不光染指于王爷的女人,还使她怀上了孩子。真是败坏门庭!世上哪有你这样不忠不孝的子孙?要是过去,我这个当族长的,非得剖腹自杀,向先祖谢罪不可。你品德恶劣,形同猪狗!喂,阿兽!你是怎么想的?怎么不回答?还在顶牛吗?喂,阿兽······”
阿兽看到族长气喘吁吁,嗓门越来越大,突然抡起弓箭。打了过来,他一转身躲闪不及,脊梁骨重重挨了一下子。他用左手掩护着后背,正巧被击中,立即感到麻木起来。为了躲避即将落在头顶上的弓箭,阿兽寻找门口以便逃走,一回头,弓箭打偏了,击中了鼻梁。阿兽被那里的椅子绊了一下,就像抱着椅子倒在了地上,鼻孔里立即冒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