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追击
薄雾弥漫的操场上，那些土匪们像是披着花花绿绿羽毛聒噪的鸭子，叫叫嚷嚷地跟着铁坎子跑。
咻地一声，一颗炮弹落在铁坎子身前三十多米前的空地炸了。气浪和火焰裹卷着尘埃快速爆裂开来。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呛人的气味儿。
土匪们立刻趴在地上撅着屁股，抱着脑袋，恨不得将头埋在地下。
铁坎子瑟瑟发抖。眼前冲击而来的火团中仿佛渐渐露出魔鬼的面容，冲他笑，冲他龇牙。浓郁呛鼻，热滚滚的火药味儿使他鼻孔干燥，喘不上气儿来。他觉得就要死了。
他站起身转身就跑。李和尚，郑娃子，田妮三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他朝着身边抱着脑袋的一个土匪踹了去。
“平时一个比一个能耐，现在都做了缩头乌龟。都给老子……”
咻，又一颗炸弹落在寨门口，那木寨门当即就被炸成了粉末。
铁坎子立刻趴下看着硝烟弥漫的寨门。
啪啪，几颗从硝烟中飞射而出的子弹，带着呼啸的风声从他头上飞了过去。
李和尚厌恶地看着炸弹炸响，想，“小日本狼子野心，手段残忍，不亡中华不死心。”
二战时期，日本人的逻辑很强横。打得过，他们就随便找个借口，利用手中的先进武器，甚至用化学武器杀害中国人，即便占领了中国国土，他们也不让中国人说中国话，吃大米白面，而是学说日本话，吃苞米面；打不了，他们就变身救世主，美其名曰:大东亚共荣。干的却是同化、诱骗、屠杀中国人的事儿，要的是中国人的领土和资源。这就是强盗的逻辑，无论做什么，他们都是对的。当时孱弱的中国人只有甘心做亡国奴才最合他们的心意。
浓烟散去，十多个日本兵端着三八大盖，猫着腰向坍塌的寨门跑来。
李和尚站起来，歪着头，端着三八大盖，扣动扳机，啪地就射出一颗子弹。
三百米外，一个日本兵倒下。
其余的日本兵纷纷向李和尚射击。
李和尚边拉枪栓上子弹，边向右侧闪避。
郑娃子，田妮匍匐着身子瞄准日本兵扣动扳机，啪，两颗子弹飞射而出，两个日本兵倒下。
其余十多个日本兵纷纷向后退。
铁坎子站起身哈哈大笑，“这帮子狗娘养的算个啥？胆子比耗子还小，放了几枪就要跑了。”在他眼里只要冲上去打倒那几个猫腰逃跑的日本兵，日本兵身上的枪，手榴弹，子弹，刺刀仿佛立马就能装备到他手下人的身上，锃亮的皮靴也能穿在自己脚上。
“都别给老子装死，都冲上去宰了他们。”说着，他端起枪，啪地开了一枪。
一众土匪叫嚷嚷着站起来，追了出去。
铁坎子，郑娃子，田妮，李和尚跟着他们到了寨门外。
寨门下山坡的羊肠小道两边是两片晨雾笼罩的树林。寨墙上有几个土匪拿着弓箭往树林里射箭。几个日本兵的身影进入树林后不见了踪影。
“追，都给老子追。”铁坎子叫叫嚷嚷地放枪驱赶着土匪追到树林前。
哒哒哒哒……一阵机枪扫射声，一连串的子弹从树林中打了出来，快到树林边上的土匪倒下了一大片。
铁坎子，郑娃子，田妮，李和尚躲在路边上的几棵树后面。
铁坎子上了一颗子弹，闪身而出，胡乱冲着树林放了一枪。
树林中，几颗手榴弹抛射出来在土匪中炸了，留下一地的尸体。其余土匪散开，或者躲在树后，或趴在地上装死。
哒…哒…机枪点射声响彻树林。一缕从树叶间照射下来的晨光，洒在他脸上，使得铁坎子被笼罩在光影中，他靠在树干上，脸胀紫色，身子颤抖着，眼睛紧紧闭着，抓着枪的手也在抖。他吼:“兄弟们都别露头。老实藏好身子，保住命。”
从树林中点射出的子弹几乎将每一路上的尸体都点射一遍才停了下来。那躺在路上装死的土匪也就真的被打死了。
这时树林中传出中国人的声音。
“只要你们放下武器，都走出来。太君就放你们回家。”
铁坎子吼:“老子只知道自己是天老爷。你是谁？拿什么向我们保证？”
树林中那个声音。“我也是郑县人，我叫做郑乾丰。现在给太君当翻译。刚才太君说了，只要你们放下武器走出来，太君就放你们回家。”
郑乾丰是郑县财主郑大榜的独子。李和尚身为灵魂穿越者，对于这个郑县大汉奸是知道的。一九三五年，郑乾丰被他爹送到日本留洋，在日本早稻田大学学习日语和语言文学。大学期间，在校方撺掇和鼓动下，加入日本国籍，没毕业就被征召入日本军队。
他曾经在铃木佐佐木连队，织田有贵，稻田和夫大队任过翻译官。
一九三八年六月至十月期间，正值武汉会战，铃木佐佐木大队已被调到武汉附近参与进攻任务。而织田有贵，稻田和夫连队担任运送补给任务。
因为补给线正好经过郑县，从而也就将郑乾丰调到织田有贵，稻田和夫连队担任翻译官，以便征调民夫。
纵观他这个人一生，就可以发现，他很没有骨气，民族认同感不强，唯独懂得明哲保身，更像是一棵墙头草，那头风硬，便往那边倒，纯属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之辈。
距离铁坎子三米开外的一棵树后，田妮瞄了一眼铁坎子，说:“鸭子扛上枪瓜瓜乱叫也是鸭子，就不能像当人话一般的听。上个月，郑乾丰带着日本兵来过我家。说的比唱的都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说只要我家出工帮助日本人运送粮草，就保我一家平安。我爹就让我弟弟跟日本人走了，到了现在连我弟弟的人影都见不着了。后来来的日本兵还将我一家都祸害了。你当大家伙的头，可别听汉奸胡咧咧，将大家伙一股脑地都害死了。”
讲到家人，田妮的喉咙渐渐沙哑，那悦耳动听的声音很快参杂了像是浪花拍击礁石的声音，像是呜咽，又像是哭述。
在田妮附近树后的郑娃子闪出身，举枪，啪地冲对面树林声音处射出一颗子弹。
郑乾丰的声音戛然而止，对面树林中十多个日本兵端着枪缓缓走出来。他们身后的机枪手身边跟着几个人。一个人是身材肥胖，穿黑褂子，满脸油腻，五官短小的郑乾丰，另一个是留着小胡子，相貌粗旷的织田有贵副连队长。再有几个是抬着小钢炮，炮弹箱子的日本兵。
透过树叶间照射下来的晨光照在铁坎子油亮的额头上，仿佛将他脑袋边上的树皮也晃得发亮。他眯着眼睛看对面树林的情景。
在将军回忆录中，我摘抄过李和尚重回山寨时与铁坎子的一段对话。
“当时为什么跑？”
“他们手里有钢炮，机枪，手榴弹，三八大盖，兄弟们死的人太多，我看他们压上来了。晚了，怕咱们的人都死在日本人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