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洛阳古道。日头当顶时分。热。热得知了没命地叫唤。
路上行人稀少,却偏偏有一行四人顶着烈日行走。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一袭白衣的美少年,他大约十七八岁。说他美,并非说他长的如何与众不同,他只是五官端庄而已。
如果细细的看,你就会发现很奇怪:虽说他的五官无甚奇特之处,但组合在一起却显得极协调,浑似玉琢天成。他的整个面部稚气十足,但这种稚气却又与婴儿不同,你不仅觉得可爱,更重要的是它给你一种亲近感。这恰应了一句话: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寻第二人。
跟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年约十六七岁,天真未凿的少女,也是浑身灵稚流溢。与她旁边的美少年相比,脸上却多了一丝风尘,一丝倦色。
他们身后是两个六旬上下的老者,一个高大魁梧,一个瘦弱精明。高大老者背着一个较大的背包,风尘仆仆;瘦弱老者只是背着一把算盘,眼睛不时警醒地四下里打量。从他们的神色上看,很明显看出他们已经赶了好几天路了。
少女仰头看看天,天上一丝云儿也没有。少女道:“独孤哥哥,天热得要命,咱们歇歇脚,喝喝水再走吧?”少年道:“好,你看前面有棵大树,咱们去树荫下歇息。”转头向后面两个老者:“你们两个说可好?”高大老者道:“使得。”
少年突发奇想:“咱们跑过去,看谁跑得最快。”少女拍掌道:“好好。”转向二位老者:“连叔叔,田叔叔,咱们站齐了一起跑,不准耍赖的。”高大老者一脸豪气:“好!”瘦弱老者道:“田某只怕不行了。”少女道:“来来来。”
她拉四人并排站好,道:“我叫一二三,大家一齐跑。好啦,一——二——三,跑!”率先跑了出去,那身形有如蝴蝶戏花,凭风而行,煞是好看,眨眼已飘过二三十丈。高大老者甩开大步,有若流星赶月,紧跟少女身后。瘦小老者干咳一声,一跃而起,恰似老鹰觅食,几个起落,已赶超少女数步。
少年却仍在起跑线上,似闭目冥思。少女不见少年身影,边跑边转过头来,焦声道:“独孤哥哥还不快来。”少年恍若不动,忽地微微一笑,睁开眼睛,悠地飘了过去。
少女和二老者只觉眼前飘过一道白影,却不见了那少年踪迹。瘦弱老者又是几个起落,便已到了树下,令他大惑不解的是,那少年居然已笑吟吟地坐在树下了!
少年道:“你跑得很快呀!但还是我先到啦!”瘦弱老者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高大老者和少女一前一后赶来。高大老者道:“三弟功夫是日渐精进了。”瘦弱老者道:“哪里,哪里,独孤少侠在老夫前多矣。”这才看见独孤樵。高大老者不解地:“这是怎么一回事?”
独孤樵得意地道:“我最先到。”玮云道:“独孤哥哥你不是还没有来吗?”独孤樵道:“我来啦,我最先到这儿。”玮云道:“你真了不起,你练的这是什么功夫,教我好吗?”独孤樵诧异地:“我没练过功夫呀!”玮云还想再说什么,旁边的田归林以为独孤樵对自己所练功夫有何难言之隐,便道:“小姐快请坐吧,天气实在热哩。”
众人坐下之后,玮云还是缠住独孤樵不放,道:“独孤哥哥,我才不信你没练过功夫哩,你是不肯教人家。”独孤樵道:“我真的没练过。”玮云道:“那你怎么跑得比我们都快?田叔叔的轻功,爹爹都说在江湖上没有几个能比。”
独孤樵道:“我想到这儿就到这儿嘛。”玮云道:“我才不信呢,怎么想到哪儿就能到哪儿。那么刚才我想到这儿怎么到不了。”独孤樵道:“那是因为你没有好好地想。”玮云半信半疑地道:“真的吗?”独孤樵道:“自然是真的,不信你试试看。”
玮云高兴起来,道:“好,我想到那边白石头那去。”离他们十丈开外的地方有一块白石头。独孤樵道:“那你站起来,闭上眼睛。”玮云依言站起,闭上眼睛。独孤樵道:“你快想:你已经到了白石头那儿。”玮云依言喃喃道:“我已经到了白石头那儿,我已经到了白石头那儿。”连城虎和田归林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独孤樵道:“想好了吗?想好了就走嘛。”玮云道:“想好了。”迈出一步。
睁开眼,却见仅是一步而已,便道:“独孤哥哥你骗人,不跟你玩啦。”独孤樵道:“我不骗人,你一定是还没有想好,不信你看我的。”便走到玮云旁站好,闭上眼睛。三人都似信非信地看着他。突然三人只觉眼前一空,不见了独孤樵的身影。再一看,独孤樵已站在十丈开外,冲三人这边道:“玮云,我没骗你吧?”
玮云和连城虎田归林三人都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我要回来啦,”独孤樵又大声道,刚闭上眼睛,突觉脚腕一紧,“石头”已将他的脚腕扣住。独孤樵低头一看,那白石头原来是个人,便“咦”了一声,道:“你不是石头呀?”那人冷冰冰地道:“说,金一氓那老儿是你何人?”“金一氓?我不认识他呀?”独孤樵道,又转向玮云那边,大声道:“喂,你们过来看,这石头是个人。”
三人闻言大惊,急忙飞奔过来,见独孤樵已被那人扣住脚腕,不禁大急。玮云冲上去就想打,被田归林拉住。田归林一拱手,沉声道:“阁下何人?因何与敝公子过意不去?”那人的脸被斗笠盖住,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他哈哈一笑,道:“阁下又是何人?”田归林道:“在下铁算子田归林。”那人道:“田归林?听敝师说你二十年前就退隐江湖了。”田归林道:“是的。”那人又道:“那么你旁边的就是雷音掌连城虎了,白马书生柳逸仙呢?”玮云道:“我爹爹在哪儿关你屁事,你再不放开独孤哥哥,我可要不客气了!”那人道:“哦。听吾师言柳逸仙做事一惯稳重缜密,没想到生了如此性急的一个女儿。”玮云哼了一声。田归林道:“阁下扣住敝公子意欲何为?”那人道:“敝公子?此人与金一氓那老儿是何关系?”独孤樵道:“我又不认识金一氓那老儿。我不让你拉啦。”也不见他如何举动,只弯腰下去伸手轻轻一拨,就脱开那人掌握,回到玮云身边站定。
那人掀开盖着脸的斗笠坐起,这是一个年约二十的少年,他看着独孤樵,满脸不相信的神色。“你到底是谁?”少年厉声道。“我是独孤樵。”少年想了想,道:“你真的和金一氓那老儿没有关系?”田归林道:“阁下放心,这一点在下可以作保,敝公子与玉蝴蝶金一氓决无任何干连。”
少年面色因此和善,道:“既是田前辈如此说话,晚辈就此别过。”一拱手,道:“后会有期。”“阁下何人?”田归林急忙道。少年已飘出十丈开外,并未转过身来,哈哈一笑道:“吾师无敌神掌楚通。”
田归林一惊:“此子功夫当真了得,原来是鹰爪门掌门人的徒弟。”连城虎道:“无敌神掌楚通一向不过问江湖是非,为何徒弟会到这儿来?”“管他的呢,”玮云说,一脸关切地看着独孤樵,“他没伤着你吧?”独孤樵道:“没有。”玮云道:“他要敢伤了你,我一剑将他那只手剁下来!”田归林道:“小姐,此人乃鹰爪门掌门人之徒,一身功力非同小可,咱们还是不惹的好。”
田归林和连城虎暗自惊异:想无敌神掌楚通号称掌剑双绝,调教出来的徒弟自也非同小可,明明见他扣住了独孤樵足赤穴,为何独孤樵轻而易举就摆脱了呢。
玮云嚷道:“这儿热得要命,咱们还是回去歇凉吧。”一行四人奔回树下坐定。独孤樵道:“喂,他怎么老问我和金一氓那老儿有何关,那金一氓是何人?”田归林道:“那魔头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采花大盗,一身轻功却是了得,据说就算是号称天下武功第一的太阳叟东方大侠对他的轻功也不敢小觑。”独孤樵道:“那不是挺好吗?”
田归林道:“你说什么?!”随即明白他根本不知道“采花大盗”四字含意,不禁心头一惊,道:“独孤公子,玮云,咱四人这一番踏入江湖,你二人尚年幼,不知江湖上风恶波险,稍一不慎,便会招来杀身之祸,故老朽欲将如今江湖情况简略一叙。望二位慎记之,可否?”
玮云道:“好呀,田叔叔你快说吧。”
田归林轻咳一声,道:“江湖历来分成黑白两道,日下白道上,当推太阳叟东方圣武功最高,据说此老古道热肠,深孚众望,可惜多年来已不见其踪迹了。其次,少林武当向来望重武林,少林方丈悟性大师,武当掌教灭尘道长,从不过问江湖是非,一身神功当与东方大侠不分伯仲。其余四大门派掌门人,昆仑派追风剑客皇甫呈,峨崛绝因师太,点苍派苍山樵段一凡,崆峒派神拳无敌焦烁子,尽皆江湖一流高手……”
突然一个有如夜枭鸣夜般的声音从树上传来:“狗屁,狗屁,大大的狗屁!田小辈二十年绝身江湖,一出来就大放狗屁。”田归林和连城虎不禁心头一凛。一前一后从树上落下一对怪人。